猿猴麵包樹千秋

[XMEN] A little bit of everything

是之前為十週年合本寫的文,這就發出來讓大家自由觀賞。

心思怠惰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承蒙邀請,還是就著盛夏來臨前的短暫雨季,冷靜心緒,把文章趕出來。它不完整、有頑固抵抗,與許多留白之處。存有疑問,也沒有給出解答,多半就是這一路走來,到達這個臨時終點的感受:不太清楚過程發生了什麼,毋庸置疑的愛意倒是唯一值得一提的事物。

花費十年的時間,看著Charles和Erik共同度過了許多十年,途中鬥爭對抗,相斥相惜,在撞擊彼此中碰出的閃亮碎片,最終也如同手中滑落的種籽,陷入沃土,在你我心中開花結果。

拙文一篇,若多少能使人閱讀愉快,便甚感欣慰。


***


Erik摔斷了他的手臂。

幾天前下過雨,土地濕濘,他試著把木材從柴薪堆裡拔出來,滑了一跤,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骨頭沒有穿出皮肉,裂了條縫,也還不到要打釘子的程度,於是他們為他裹上石膏,纏起吊帶,送他離開作為醫療站的木屋。Erik的脾氣本來就壞,少了一條能用的手臂,理所當然不會讓他變成更好的人。他重重踱步,經過自己的住處,沒進去,經過Charles的住處,也沒進去,就這麼生著悶氣走了兩哩路,踢開所有擋在路上的東西。嗯,吉諾沙就那麼大,他很輕易地走到海岸邊,像所有心懷憂思的人一樣,用飽經風霜的側顏面對大海,將翻騰的白浪當成過往人生磨難的象徵與隱喻,直到漲潮的鹽水無預警沖濕他的鞋襪,Erik才咒罵著踢甩小腿,折返乾地。

Logan帶著微波食物來敲他的門,臉上雖沒有同情,也少有嘲弄。他的年紀不小了,雖說體魄強健,站起蹲下也不時會聽見空氣穿過關節的清脆聲響,感到壯年時期不察的疲倦。他不願意幫忙,但沒有選擇。Charles離去之前要他們友好相處、互相照顧,Logan嘴上說不可能,長年來還是慣於反抗片刻,之後便對指示從善如流。他猜Erik也是一個德性。萬磁王開門時臉色不善,像個皇室成員般告訴來者此處不需要他的服務,他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因為變種人有無限的可能。Logan說,那我就站在這裡,等那無限的可能性讓你長出全新的右手吧。兩人一內一外,瞪視彼此,像西部片裡的梟雄,分據街道兩端,旁的住民紛紛拖妻帶子,快步離開,緊閉門窗。終於Erik退讓了,收槍入套。他側過身,在Logan進屋時,懷疑地檢視他手裡的冷凍披薩。

他們坐在椅墊凹陷的沙發兩側,吃裝在瓷盤裡的披薩,那太鹹了,對健康不好。Erik望向彼端的Logan,對方的臉被電視螢幕打出了一塊閃動的明亮光塊,神色呆滯。他剛想抱怨鹽分的問題,就想,這可是Charles才會關心的事。他會在屋子裡藏些奇多、士力架之類的致癌物質,在暗處偷著吃,被逮住了就顧左右而言他,或大聲抱怨;卻也會在看過心臟繞道手術的畫面後,把Erik盤子裡的紅肉換成堅果沙拉。屋子裡的暴君。Erik想。矛盾的綜合。

盤子已經空著好一會兒了,電視播完重新上色的老電影,被Erik轉到新聞台,三十分鐘後,主播像條銜尾蛇般把第一則新聞重新放映起來,彷彿提醒人們永遠不該忘記自己生活的世界有多悲慘。Logan和他都在進行拖延戰術,像一對誰也不願意先去洗澡的老夫妻,以眼尾餘光與消極態度進行角力。但畢生都在進行取捨與權衡得失的Erik,清楚許多事抵抗是沒有太大意義的。他當然可以像個硬漢般忽略身體清潔的重要性,但事實是,到海邊吹了整個下午的風,他一頭亂髮成結,渾身鹹得像剛吞下肚的垃圾食物。慘痛的教訓。若非打算紳士地走入海底結束自己的性命,痛苦之人應該遠離海灘。

他的掙扎彷若有聲,Logan扭頭看他,為自己嘆了口氣。

「走吧。」

兩人互相推擠著走向幽暗廊道,說不上是誰比較悲慘一點。

Logan碰倒架上的瓶瓶罐罐,有如撞進城門裡的粗厚圓木,聲響大作中,終於找到能搓出泡的東西,擠往Erik乾燥的頭頂。後者想,你總得先打濕我的頭髮吧,又想,跟此人全無道理可講,你沒辦法把一根木槌削成手術刀。你就是沒辦法。Erik絕望地落座一張圓凳,腿上覆蓋遮羞毛巾,在Logan把他的頭髮揉得泡沫四濺時,盡可能將吊帶手臂遠離軀幹。

因為不管說不說話都很尷尬,所以兩人開始說話,態度客套自持,像推著垃圾桶出來,碰巧遇見了在車道上撿報紙的鄰居,便不甚關心地詢問近況。Logan的屋子在島嶼彼側,被一座窄小卻陡峭的山峰孤立,登岳不便,經海路相對輕鬆,卻也要花上二十分鐘的船程。他在屋前種了大片玉米,產量過剩,有時會駕著馬達轟隆如雷的小船前來,往碼頭堆放大量鼓脹麻袋,再默默離去。那裡頭有些是帶長鬚的健壯玉米,一些是玉米桿和玉米蕊。桿葉會被飼養牲畜的人取走,Charles多半拿點玉米蕊,混著柴薪作生火用,Erik則帶走部分結實。天氣不錯的日子,他們便能打起精神,提早準備晚餐。Charles的屋子有個廣大門廊,寬敞得足以讓兩台輪椅分道競速。帶軟墊的木椅有一對,但多半只有Erik使用。Charles待在他的輪椅上,懷抱鋼盆,耐心地把玉米顆粒剝下來,Erik再將那些將顆粒磨碎,摔打、揉捏成麵糰,桿平片片餅皮。煎熟的魚肉以地中海方式調味,夾入生菜和莎莎醬,他們把屋裡的窗子全打開,混著溫暖的海風吞嚼塔可餅。

Logan說最近空閒的時間多了,氣候也對,他還想再朝林線推進更深,開墾出足夠種植小麥的土地。

「你還要種小麥。」Erik用不是疑問的口氣說。

「這裡的土很好,丟什麼種子下去就長什麼,院子裡還有無花果。我明天能帶一些過來給你。」

「你明天還要過來。」Erik用不是疑問的口氣說。

「晚上。」Logan說,「白天Peter會過來。」

「為什麼他今天不過來?」

「我們猜拳決定。」

「你贏了或輸了?」

Logan聳肩,Erik便勃然大怒。人們居然以這種機率心理戰來決定照護他的順序。他在自己的島上如此不受歡迎嗎?那猜怎麼著,他們大可以去找自己的島!說到底他根本不需要幫忙。Erik不用離開沙發就能讓電視轉台,不用手也能扭開醬罐(如果那是鐵蓋)。當Logan問為什麼非得在初夏時節處理柴薪,他張口結舌,再反唇相譏,說不懂得在夏天做準備的人,就等著在冬日哭泣。

Logan不吃這套,把水澆在Erik頭上,動作突然,後者還側著頭說話,一堆水便直接灌進了耳道和嘴裡。

Erik是頭朝下,單手扶牆,一路單腳跳出浴室的。耳道進水的感覺像整個腦袋都泡在水中,聲音也隔物傳送,顯得遙遠模糊,令人煩悶。Logan為了避免摸黑駕船,打算天亮再走。Charles的屋裡沒有客房,沙發也不夠大,倒不是Erik想關心對方睡得舒不舒適。椅子裡的填充物已經凹陷得夠厲害,不需要Logan作為最後的稻草。但金鋼狼躺在了沙發上。他將抱枕堆在腦袋底下,側身去看音量低微的電視螢幕,自在地向Erik道晚安。

Erik滿身散發著過量沐浴露的香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拖著腳步爬進床裡。

人們常言夜晚不適宜沈思,因為天有多黑,思緒的黑洞就有多深。Erik沒有這種感觸。如果Raven還在,會說那是因為Erik就是黑洞本身。他欣然接受這種評論。畢竟宇宙間難尋比黑洞更具威力的事物。Erik有時想念她,像想念黃金時代的自己。徹夜不眠,拿防備與敵意去對抗同類,去對抗彼此有多相似的意識;他們不會為同一件事感到高興,但時常為同一件事感到憤怒。可憐的Charles,Erik想。他得對付兩個Erik,或者兩個Raven。他又想,可憐的Raven。他們都只有一個Charles。

他的手很痛,像斷骨與血肉膨脹,推擠石膏內壁,就沒停下來過。但當與自身獨處,Erik才會明確意識到不適。你拿來自體內的東西沒辦法,像老化的小行星自內部塌陷,木槌也削不成手術刀,沒辦法的事就是沒辦法。他嘗試閉眼入睡,耳道中的水彷彿與陣痛共鳴,使他的腦海翻起碎浪,一扭頭,就激起波紋陣陣。



Peter抵達時,Erik正在與水槽底下的櫥櫃門搏鬥。

他沒料到對方會來得這麼早。Logan不知何時離去,只在沙發上留下了隕石坑大小的凹陷。Erik本想俐落地給自己做些麥片牛奶、熱煎餅之類的早餐,在Peter來到時讓對方明白,長者的獨居生活也可以充滿尊嚴。但在要把平底鍋拿出來時,櫥櫃的半扇門無預警被他扯了下來。一陣亂物墜地巨響過後,Erik盯著地上的門板、刀架和小鍋,放棄了早餐。因為Charles的工具箱貧瘠得像西伯利亞冰原,於是他返回自己的住處,在置物間裡翻找,帶回堪用的零件與工具,之後花了很長時間,用不便移動的右手固定細小的螺絲,再嘗試用左手去轉起子。

「你在做什麼?」

Peter的聲音嚇了他一跳,螺絲從手中鬆脫,滾進櫃底。Erik扭頭,對方站在廚房門口,頗具興味地盯著盤坐在地的Erik。

「在修櫃子,顯而易見。」

「你吃過早餐了嗎?」

「這就是早餐。」Erik說,「我正在自食惡果。」

Peter和所有人一樣,對他的自怨自艾司空見慣,並不理會,只是撿起地上的鍋子,為他煎熟了培根和蛋。他們又坐在沙發上吃,因為這個時間有Peter想看的音樂節目。

他正在他的壯年時期,眼角也出現了紋路。過去Erik覺得因為自己在Peter的成長中不佔一席之地,因此自然難尋相似之處,加上他的兒子喜歡那些老東西,不是他自己孩提時代的物件,而是Erik年輕時的流行。所以比起血緣關係,Erik更多把他當成一個聊得來的對象。此時看著那些提早出現的皮膚鑿痕,Erik心想,除去能力,也許終究有些東西來自他的基因池。

「你今天要做什麼?」Peter問他。

「我想吃塔可餅。」

「你剛剛才吃過早餐。」Peter提醒道,「盤子在那,記得嗎?蛋和培根、吐司、楓糖漿?」

「我摔傷了手,不是腦袋。」Erik說,「我是說晚點。」

「你怎麼不用你的能力?」

「你是說用土裡的微量鐵質讓我在墜地的瞬間浮起來嗎?說真的,Peter,人們會受傷,變種人也一樣。」

「不我是說,你完全可以讓螺絲自己轉進櫃子裡。但你剛剛還趴在地上,用手把螺絲從櫃子底下挖出來,像貓找牠的玩具一樣。」

「你得說大聲點,或者過來這一邊。昨天Logan把水灌進我的耳朵裡,我感覺像個聾人。」

「這件事的細節可能會嚇壞我,所以我要在這裡打住話題。」

「你會不會忘記使用你的能力?」

「你是說像忘記呼吸?」

Erik想,對。就像忘記呼吸。有時候這會發生。因為Charles總是在那裡。多年來,他們像玩了整輩子的瞪眼遊戲一樣,經歷許多令人屏息以待的大事件。他先是允許Charles對自己使用能力,再禁止他對自己使用能力,最終放任交纏的心緒橫流,如迎接黑潮的洋流。到了那個時候,Charles已經很少使用能力。他不需要去控制、或探詢,也多半能夠掌控身邊事物的發展。他了解Erik,從裡到外。不能夠理解的部分,也並不是靠著讀心就能夠理解的事。他們都有隱密的頑固疙瘩,即便能看見,也不改變疙瘩存在的本質。因為Charles越來越像個普通人,並為此樂在其中,Erik也多少受到了影響。他只有在懶惰的時候會彈彈手指,讓事情進行得順利一點,但島嶼生活漫長,為了打發空閒出來的時間,身體力行依然是較可行的一條路。

Charles在門廊上,閉著眼,手按在倒扣的書脊上,他深深呼吸,Erik就感覺氧氣進入肺臟。

他們修好了櫥櫃門,然後用Logan種的玉米做了塔可餅。從玉米粉磨起很花時間,但他們有的是時間,Peter似乎也很樂意和他待在一起。他們坐在地上玩Peter帶來的地產大亨桌遊,這應該是一種益智遊戲,因為在輸得割地賠款的時候,你得去計算自己得交付出去的紙幣。但新款遊戲配套一台像計算機的物件,可以插入信用卡進行交款。人們從以物易物進展到貨幣時代,捨棄金銀,賦予參雜塑料的紙張價值,再給出一枚堅硬小卡,讓人對實質消費毫無概念與節制。這就算了。但染指桌遊還是太過了。Erik想。

在抵押大部分的物產,也賠不出錢以後,他對Peter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者露出包容微笑,用玩具機器匯了點錢給他,像個最盡責的兒子,把Erik的人生、和這遊戲都延展到不必要的長度。

稍晚Logan來了,重諾地手提一袋無花果。因為他們午餐吃得很晚,剩餘的塔可餅就做了金鋼狼的晚餐。果實新鮮乾淨,沖過水就能連著皮吃。Peter從沙發夾層深處挖出一包奇多,Logan恍然昨夜腦下的詭異磨擦聲響其來有自,Erik則認為那只是沙發臨死前的悲鳴。

Logan還是留下來過夜了,萬磁王指出骨折並不會在睡眠中殺死自己,金鋼狼則說但他很可能死於夜間駕船。Erik本來還想就著肢體不便開點玩笑,想了想,又放下句子。Charles不在這裡,他就不說那些話。對方早過了會介意身下輪椅或頂上光頭的年紀了,也知道Erik無所謂被談及人生中的任何一段歷史。他們朝彼此投擲的東西殺傷力越來越低,現在砸在身上最多就是一些小魚乾,或者揉成球的紙團。那些惡毒的玩笑就像屋裡鋪得久了,又懶得替換的舊地毯,圖樣泛白,薄得幾近銳利,你就是在上頭絆了一下,滿口咒罵,也多半是心感親切的。

Erik簡單洗過手腳和臉,刷了牙便早早就寢。

吉諾沙一直是個安靜的地方,住屋之間保有寬裕距離,途中有牧場和農田,也有起伏坡地和丘陵,聲音會被土地吸收,順著雨水流入大海。夜裡才是吵鬧的。Charles那放任生長的英式花園招引繁多昆蟲,不受教地在窗下大叫,多半時候Erik不會注意到牠們,也許因為比起蟲鳴,Charles製造出來的動靜更加響亮。

此刻Logan的鼻鼾像斷續號角,鑿破房門而來。Erik不懂為什麼人們認為他沒有Charles就活不了。在兩人相遇以前,他也好好地活過了二十多個年頭,健康茁壯,滿懷雄心壯志,如同火光熊熊燃燒。Charles箭簇般射入海水,與他肢體交纏時,Erik感覺到的不是震驚或憤怒,更接近於本能性的恐懼。像爬行桌面的昆蟲被突如其來的玻璃杯籠罩,四周通透,景象卻受到扭曲,只能感覺幅度狹小的自由,和絕對性的拘束。Charles的能力強大,他窮極一生都在竭力達成不使人畏懼的印象。但在Erik看來,他只是成了一個更廣大、使人難察邊際的玻璃杯子。否則如何能夠解釋,為此失去燃燒介質,斷絕氧氣來源,進而澆熄Erik腦中火焰的原因呢。

耳中的水遲早會泡爛腦子。Erik想。他什麼也沒做,但真是累壞了。



早晨鼻腔酸澀,Erik懷疑地睜開眼睛,發現枕頭上有顆橘子。

他稍稍退離那物件,讓視線調整焦距,才確認確實是顆橘子,色彩鮮豔欲滴,正在它最好的時候。他用手去碰,讓柑橘從枕頭滾落床單,除去了遮擋視線的東西以後,Charles就出現。

他側躺在常睡的那一側,睜著雙眼看Erik,見他醒來,便露出微笑。

「嗨。」他說。

「嗨。」Erik說。

「發生了什麼?」Charles問。

「你指什麼?」

Charles用指頭碰了碰他的石膏手。

「這個,你弄傷了你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是你。」Erik說,「這是那種雙關的笑話。」

Charles倒抽一口氣,發出爽朗笑聲,輕輕握住他露在石膏外頭的手指。傷處腫脹大概獲得了一些緩解,Erik已經不覺得有那麼痛了。

「橘子是怎麼回事?」

Charles把床單上的橘子推向Erik那側。

「那裡正好是產季,好吃得不得了。」他說,「私人飛機和私有島嶼的優勢,什麼好東西我都能給你帶回來。」

「我說不要把食物拿到床上來。」

「但我也在床上啊。」

「你又不,」Erik啊地一聲,「這是你的那些彆腳的黃色笑話。」

「這曾經很管用。」

「現在還是很管用。但你得提前三天通知我,排定時程,然後在香氛蠟燭,精油按摩,桃莉巴頓的CD和一些奇妙的小藥物幫忙下,事情可以圓滑地進行下去。」

「得了吧,我們沒有那麼老。」

「我覺得好老。這一週來像老了十歲。」

「你的手受傷了,他們說手連著心臟,所以會有點負面的念頭是很正常的。」

「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我知道。」

「我要死了。」

「你才不會死。」

「我會死。但在我死前,我會用枕頭悶死你。」

Charles哇地一聲。

「就算對你來說,這也是抵達了一個全新的下限。」

「我知道你也希望我這麼做,所以就算過程中你掙扎的很厲害,我也不會停下來。這使我心碎,但沒辦法。」

「我大概是真的希望你停下來。」

「你的巡迴演講怎麼樣?」

「在你發表用枕頭悶死我的宣言之前,我是真的有想分享點什麼的。但現在全忘了。」

Charles笑著靠近過來,把臉埋進Erik肩膀裡。後者環抱住他,感覺身軀形成了一個多年來慣有的凹陷,像Logan砸在沙發上的巨大坑洞,或自內部塌陷的小行星,那裡有一處專屬於Charles的形狀。他在體內。你拿來自體內的東西總是沒有辦法。

「我修好了你時常抱怨的那個櫥櫃。」Erik說,「你說門板搖搖晃晃的那個,Peter和我。」

「真的?」Charles語帶意外,「謝謝。」

「但Logan把水澆進我的耳朵裡,而且新版的地產大亨裡面一張紙鈔都沒有。」

「可憐的老傢伙。」Charles安慰道。

「人們忍受我只因為你,」Erik說,「沒了你我要怎麼辦?」

Charles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像是被逗樂了,又為此感到抱歉,只是將手貼在Erik臉上,親吻他的嘴唇。因為停止了對話,雙唇交疊,Erik才想起要呼吸。他深深呼吸,耳中的潮水便轟然褪去。世界恢復明亮通透,晨光穿過玻璃,投射桌面,在眼底留下大片閃動光影。

他們拉扯彼此起身,倚靠在窗台邊吃Charles帶回來的橘子,遙望海景,討論在緩浪中起伏的白點會否是Logan那艘老舊的小船,並把吐出來的種籽握在拳頭裡。

他們一人呼吸,另一人得到氧氣,Charles的能力引導Erik的手去握他自己的,Erik則在Charles的腦子裡說話。

畢生都在進行取捨與權衡得失,心知許多事抵抗是沒有太大意義的。他們初次見面,Charles就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最終他們會放手讓它走。

種籽掉落窗台,墜入雜亂無章的花園。此處的土很好,丟什麼下去,就長什麼,終有一日結實纍纍。

我愛你。Erik說。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Charles則說,我最親愛的。這也不需要什麼道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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