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XMA] Sweet Dreams (are Made of This)-2

Erik和Jean重建校園時,Charles不算是完全在場。

因為Hank的堅持,他當時身處數哩之外的醫院病房內,躺在乾淨輪床上,扭頭面向一片窗景。但他眼中不見院外坡地綠草如茵,陽光細緻如絲線落雨;他看見鋼鐵銅管嵌入石牆,感覺木材鑲版橫飛,注視地基鞏固、牆面豎立,見證他們渺小安穩的家被搭建起來。

Charles應Erik邀請而來,於是安靜地待在他的腦子裡,試著不多加干涉,但確實會在某些格局布置環節做出指示,並不時稍稍脫離片刻,將自己轉移到Jean的思考中樞去低聲細語。

Erik似乎不樂見這個情況。他的思維如同一雙束得太緊的手,幾度拉扯箝制了Charles遊蕩於他與Jean之間的腳步。

他要Charles待下來,態度有點過於堅持。

Jean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那座樓梯。Charles告訴他。你得讓我幫幫她。

你該幫我。我在試著讓你的城堡有熱水和瓦斯可用。Erik心態和緩地抱怨。為什麼我在做那些麻煩的工作,她只管鋪地板?

因為我們不能住在一座鐵皮屋子裡。Charles指出。但我不介意你嘗試搬搬那些石頭和木材。

你給自己弄了個新寵兒。Erik漫不經心地調侃道。我得做些什麼贏回你的愛?

你就是個老傻子。

Charles看著嶄新的褐黑石磚鋪設上南面外牆。他仍記得過去因為陽光不能及,那處老舊牆面爬滿了茂盛紅葡萄藤,若不適時修整,連開窗都有阻礙。他兒時的房間就在那一端二樓,過去他總愛抱著書坐在窗台上,享受植物帶來的降溫效果和綠意,不時還有些樹蛙會沿著藤蔓爬入房間,大聲鳴叫傳送夏意。

順著紅葡萄藤的枝蔓Charles想起了他最愛的那棵樹,感覺到了它的斷裂,沿著那樣的斷裂,他看見沸騰的湖水,發散的紅光,站在身旁的學生。在記憶往下延伸之前,Charles醒覺著中斷了回溯。他輕柔地摺疊起那份回憶,在Erik不能見之處收入思維皺褶之間。

透過對方仍飄移在外的視線,Charles看見Jean站在不遠處的草坪上,一頭火紅色長髮在明陽下閃亮奪目,她的神色溫和又躍躍欲試,也側過頭來望Erik,也許還有他之中的Charles。

Erik以釘子托起了一片因她分神,而從牆上顫動滑脫的木片。

足夠強大。Erik說。但很不穩定。

你也曾經很不穩定。Charles溫聲提醒。還有別說了,她聽得見。

如果我拉開一點距離會有幫助嗎?

Erik不知所以地問道,緊接著位處他感知中心的Charles就被一股猛烈失重感拉扯,他看著Erik的鞋面遠離草地竄入半空,那速度太快,高度太高,幾乎使他驚呼出聲。

Erik被逗樂了,在他腦子裡低聲發笑。撲面而來的是溫柔而放鬆的情緒,和因為那丁點鬆懈而慣性出現的緊繃反射與微弱罪惡。Charles只是安靜地承接下這一切,望著它們飛鳥般掠過身旁,歸檔進入Erik的記憶中樞。到了他們的這個年紀,沒有任何情緒和反應是全然純粹的,快樂可能加劇痛苦記憶的作用,純粹的感傷也可能激發出光明事物。如此矛盾,如此尋常。

他為了承擔責任待下來,Charles明白。他們會討論他們丟失的那些人事物,但不是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他讓Erik帶著他飛行,引導他歸家。



新屋子裡有許多需要適應的新事物。

他們在災難之後迎接了一些驚惶新生,大宅被這些孩子和教員塞得半滿,Charles的輪椅不時要像通勤時間的車輛,被四處奔走、詢問他各種問題的人員困在走廊上緩慢前行或動彈不得。

通常他是打算前往書房。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時間,Charles會待在那裡,回覆這段時間被累積起來的大量信件,間中簽些支票支付開銷。為他管理資產的家庭律師沒有被倒塌的老宅震嚇,但是有點被這段時間的花費驚動了,Charles桌面上待回的信件中就有一半來自於他。

不寫信安撫律師的時候,Charles給自己找了個聊天的伴。

Raven花很長時間陪伴在她的兄長身邊。大半天都倚靠在書房窗台上,讀不真的想讀的書。不論藍色或者金色,她的相貌一點不變,卻不再如往日嬌嗔叨絮。Charles也仍在學習停止將她當成孩子看待,這對他們來說都是全新的、需要磨合的相處模式,但之中沒有人先行放棄走開。

她有時也和Charles談論這些年的生活。

「我存了點錢。」

Raven說,此時她躺在一張真皮沙發裡,攤開的書擱在腹上,封面朝下於是Charles不能見書名。

「但它們來來去去,因為有時候你得花上不少鈔票買情報。」她緩聲說,「它們有些管用,有些毫無價值。有時候我趕得及帶出一些人,有時候趕不及。」

她談及這些事時,態度不算太自在,餘光和思緒觸角多少會探向Charles,像是警戒他將做出一些令她失望的反應,也像是憂慮他們終究無法避免爭執。

Charles想她有多像Erik。

他於是多數時候保持沉默,只是坐在輪椅裡整理桌面,從壺裡傾倒茶水,有時望著Raven有時看著其他所在,面上帶著耐心的神色。

他能看出這讓對方放鬆,啟唇往下傾訴。

Charles並不是沒有想要說的話,他並不是不想告訴他的妹妹這裡永遠都是她的家,不是不想持續探問她保護自己和他人的方式,然後被她提出的手法弄得心緒煩亂無比,而在給予建議時口氣急躁不善。他不是不想知道妹妹手掌上的傷疤從何而來,緊繃的肢體語言從何養成。

他不是不想知道那些。他只是知道如果他不問,Raven就不用說謊。或者更好一點的,她就會主動談及。

「他們有些人到了你的學校來,你知道嗎?」

「我知道。」Charles回應,「我清楚妳對於擔任指標人物的反感,但他們多少會談論到妳。」

Raven沒有露出多麼反感的表情,只是幅度輕微地聳了聳肩膀。

「我只是覺得我不是你。」

Charles傾斜腦袋去望她。

「妳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自戀傲慢、奮不顧身、理想主義,遲早會因為這樣害死自己。」Raven聲線溫和但語帶嘲諷。「一個英雄?」

「那真奇怪。」Charles輕鬆地皺起眉頭,「因為很多角度上,我也是這麼看待妳的。」

Raven微笑,她停止玩弄自己擱在書頁上的手指,朝著沙發外垂出一隻手。Charles遲疑了半秒,才按著椅扶支撐自己,探出一手去碰她的指尖。Raven握住了他的手掌。

「每一次我說出我不是英雄,都為了離你遠一點,Charles。」她輕聲說,「但繞了一大圈,看看我又回到了哪裡。」

「妳聽上去就像他。」Charles柔聲重複他說過的話,語氣喃喃。「就像Erik。」

「Erik和我始終有其相似點,而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哥哥?」Raven彎起眼,笑得皺起鼻子。「你是我們的最愛。」

Charles垂下眼,他的指腹撫過Raven的掌背,劃過那道突起的白疤。

「歡迎回家,Raven。」

「這不是我的家。」他的妹妹重複她說過的話,神色緩和。「但這裡有我的家人,這就很夠了。」

他們鬆開彼此的手,但沒有人先行離開。Raven在沙發上挪蹭著更靠近他一點,立起了腹上那本書繼續閱讀。

這次Charles看見了書名,那是卡謬的異鄉人。

彷彿那場暴怒淨化了我的苦痛,掏空了我的希望,在佈滿預兆與星星的夜空,我第一次敞開心胸,欣然接受這世界溫柔的冷漠,體會到我與這份冷漠多麼近似,簡直親如手足。

簡直親如手足。

Charles靠上椅背,敞開的窗外傳入陣陣少年少女歡聲呼喊的戲鬧聲響,他以掌沿支唇,微微一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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