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XMEN] The Juror-2

第一回請往這裡走。

慶祝一下昨天的花絮蜂蜜罐恐怖攻擊。真的是縱慾的段子不知道能寫多少但反正、啊我不管啦反正我就是能寫多少是多少偶爾也想當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噴淚


***


Charles

Charles站立在狹小門廳一端,緊盯著自己的鞋頭看。他的鞋子挺好,法國製造,英國皮底,買了不到半年,舒適耐走,還沒有產生什麼磨損。但此時卻使他感覺鞋模咬合不正,站立不穩,足底薄得像能直接碰觸到餐廳地板鋪設的油氈地毯,渾身刺癢難耐。Erik替晚餐買了單,正倚靠在候位台旁,等待侍者取來他們寄存的大衣。

他不帶什麼用意地凝視著Charles,後者於是謹慎開口,提出想要自行駕車返家的想法。

得到拒絕是意料中事。

「為什麼?」Erik神色和緩,應答口吻中帶點好笑意味。「我說我會送你回去。」

「讓我想想,」Charles答道,「也許因為我不想搭你的車?」

他的音量不經壓抑,語氣也稱不上友善,撞擊在發散溫暖燈光的懸吊玻璃燈上,再彈射往捧著他們的外衣回來的侍者耳中。那人面露關心之色,Charles只是戒慎地別開了目光。

「我的朋友喝多了。」Erik大概是接過了外套,那處一陣衣料摩擦細響。「謝謝你。」

侍者被那男人困擾又縱容的聲線蒙蔽了,在Charles再次抬起眼以前就已經走遠。Erik雙手扣著肩線,抖開Charles的大衣,無聲地示意他靠近。

「把東西給我,」Charles抗拒道,「我能自己來。」

「我不要你自己來。」Erik告訴他,「我需要你過來,讓我幫你。」

Charles和他沉默地對峙了幾秒。

任何一份警方報告都會告訴你,嘗試激怒身邊的匪徒不是明智主意。但Erik的態度始終平靜。他說你不需要這樣跟我說話,他說我需要你幫我個忙、我需要你說兩個字、我需要你平安回家、我需要你過來。我需要、你不需要、你需要、我不需要;他的語氣充滿耐心,留待空間,好像Charles真有那麼一點選擇餘地似的。

他走上前,反身背向Erik,雙手探入袖管,一低肩,讓對方動作俐落地為他將外衣套上身軀。就連他的觸碰都充滿饜足之意,Erik的雙手順著領底滑向肩緣,輕快溫柔地刷了兩趟,平順了肩線。

「瞧。」他在Charles耳後說,「團隊工作,沒那麼難。」

Charles抽開身子,伸手去推門,門頂銅鈴倉皇亂響。

在步行去取車的路上,他沒被粗暴地拉扯,沒被任何尖銳或者帶火藥的東西戳抵後腰,警告他安分閉嘴的重要性。Erik放任他的人質將雙手收在大衣口袋之中,在行道上與自己保持距離。他甚至開口閒談,對Charles沒能吃完甜點表示遺憾。

雨在他們抵達Erik停在幾個街口外的座駕處時又下起來。那是一輛方正黝黑、不特別新也不特別舊的梅賽迪斯吉普車。Erik繞下人行道,站在車道那側打開了駕駛座的中控鎖。Charles剛要去碰他那側的門把,一輛巡邏警車就從空蕩的馬路上緩慢駛來,紅藍旋轉燈光長鞭一樣掃打街邊,照亮Erik的臉孔。他在注視Charles,因為Charles很顯然正在不能控制地盯著那輛警車。

那大概就只有兩秒時間,Charles的視野開闊。警車駛經,Erik單臂搭在車頂,修長的手指規律而輕巧地擊點鋼板,看不清來向去處的雨水飛散他倆之間,Charles沒有被鼓勵,沒有被制止,懷有衝動,但沒有行動。他稍稍垂眼,警車底盤發散蒼白熱氣,不受驚動地駛離他們身邊。

Erik進入車內發動引擎,從內側把副駕座的門推開。Charles坐進黑洞一樣朝他大敞的空間,身下皮椅隱隱震動,觸感乾涼。他莫名地就意識到Erik大概不抽菸,車內沒有任何具記憶點的特別氣味,也並不像Charles自己的車,後照鏡上懸吊著小樹型的芳香紙片。那是Raven擅自掛上的,每兩個月她就換一種甜膩的口味來摧毀兄長的男子氣概,現在大概是野櫻桃或者香草冰淇淋。味道淡了,他不記得了。

Erik沒有立刻將車子駛出停車格,他單手搭在舵盤上,大概打算說些什麼,Charles猜測內容跟方才的情況脫不了干係。他沒看對方,卻反而能將Erik的欲言又止描繪得清晰分明。相較於富足自信的沉默、從容自得的侃侃而談,此刻的他益發像個有血肉的人。他這才意識到對方也只是血肉之軀。Charles於是決定看看他。剛側過眼,Erik的視線就如脫鉤的魚一般滑開,沒入不可見的深水之中。他鬆開手煞車,直視擋風玻璃。

「安全帶。」他說,聲音平靜無波。

Charles繫上了安全帶。

平均需時三十分鐘的返家車程,因為天雨路途壅塞,加之Erik不急躁的駕駛方式,他們花了將近一倍時間才進入克萊門大道。附近沒有空置的車格,Erik打算再繞一趟,但Charles已經能看見自家公寓,於是不等對方做出反應完全停下車行,就解開安全帶,伸手去推門。Erik踏下煞車,反作用力急促緊張,他探手橫在前傾的Charles與儀表板之間,將他穩定地壓回椅座。

「這不安全。」他語帶責備。

「整個晚上我都沒覺得安全。」Charles反駁道。

他又暴躁地去拉扯門把,Erik收回手臂,車門一聲輕響,他自他那側解開了中控鎖。

「帶著傘。」

Erik指示道,但Charles沒理會,他半個身子已經進入雨中,反手重重甩上車門,抱著手臂跑向人行道。

沒有被鼓勵,沒有被制止,懷有衝動,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Erik也下了車,站在車頭一側,他拿著傘但沒打開,也沒有邁步追逐Charles的意圖,熾黃大燈打得他一身深色衣料局部燦白,面容漠然又蠢蠢欲動,視線越過大雨與自己的目光糾纏碰觸,那令Charles心驚又困惑。他的公寓電鈴確實已經壞了很久,Charles又濕又冷,不想在雨棚底下翻找半天鑰匙,不想被Erik盯著看,或者增加更多使對方靠近自己的可能性,於是他按了樓上鄰居的電鈴。那處住著一對友善的年輕夫婦,都在附近的社區大學教書,和Charles在樓梯間偶遇時總會友善招呼。接應對講機的是妻子,對他在樓底淋雨的遭遇感到驚訝,很快地打開了門鎖。

他鑽進彈開的公寓大門,反身上鎖時,Erik還站在那裡;但待Charles等不及電梯抵達,跑上三樓,拍打自家寓門,挪開一臉吃驚,前來解鎖的Raven,快步去察看窗外時,對方的車已經不在街道上了。

「怎麼回事?」他的妹妹在身後發問,語氣狐疑。「你活像見鬼了一樣。」

這與事實倒是相去不遠。Charles闔上窗簾,褪去外套和背包,先是按著椅扶想要坐下,又打消了這個主意,走上前去擁抱Raven。

「妳好嗎?」他嘆息著問,懷中的Raven發出了一些困惑的喉音,但仍抬起手輕撫Charles的背部。

「很好。我吃掉了你的冰淇淋。」她不太確定地說,「倒是你還好嗎?」

除去他們生父的死訊以外,Charles嘗試回憶自己最後一次告訴Raven壞消息是什麼時候的事。

也許是高中。因為Raven最要好的女性友人對他抱有過高興趣,於是Charles必須為了婉拒與對方在圖書館書架間胡來,互鬆衣扣同時再解幾題微積分這等美事提出合理原因。原因諸如他更感興趣的對象通常不格格嬌笑、妝容厚重,也不穿短裙和高跟鞋;他們通常高大英俊,思路明晰幾近銳利陰鬱,也許身著剪裁體面的高領毛衣和羊毛外套,會適時地在你身邊打一把傘,表現迷人,再突如其來強迫你做出威脅司法公正的不道德情事。

「我入選了。」他最終簡短地說,「陪審團。」

Raven會意過來,長長地噢了一聲,拍撫Charles背部的力道加大了些。

「那真是爛透了。」她語帶同情。

是啊。Charles想。

「是啊。」然後他說。「妳說得沒錯。」

Charles摟著Raven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檢查門窗鎖。他的妹妹被逗樂了,雙腳踏在Charles的足背上笑得像個小女孩,金髮發散著像是野櫻桃也像是香草冰淇淋的香氣。稍晚他們窩在沙發上看快到返還期限的電影出租片,Raven早早就開始打盹,而Charles始終心不在焉。莫約凌晨一點的時候他昏睡過去。平安回家,試著睡一覺。Erik如此指示道。他想他得這麼做,因為Erik需要他這麼做。完全闔上眼以前,電視螢幕投射盈盈藍光,Charles還能非常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對於今晚將夜不成眠的憂慮;緊接著一個短得稱不上瞬間的瞬間,他便墜入連呼吸心跳都不能察覺的沉沉睡眠。



Erik

Erik有幾個禮拜沒回自己的住處了,這也不造成什麼困擾,那地方充其量就是個有屋頂有床墊的所在,輕易能夠被取代。他一直睡得不算多,近日更少,就寢時間晚,至少比Charles要晚。他在對方熟睡以後,摘下了耳機,拔開電線,使機器的音源透過幾個擱在地面上的喇叭音箱傳送。接著他旋轉音鈕加大聲量,空蕩的室內便浮送著Charles的穩定呼吸。

安裝這些監聽設備是近一週前的事。不是什麼困難工作,Charles居住的公寓舒適但老舊,沒有保全系統和門衛,鎖頭容易對付。Erik在每一個房間的插座、兩支座機電話的音源線上都裝置了發訊器,同步將訊號送往他承租於幾個街區之外的倉庫之中。他們稱這種裝置方式為「硬性安裝」。不同於單純將簡陋器材放置在燈罩或者桌底那類無法取得電力的所在,硬性安裝需要在現場花費更長的架設時間,但沒有傳送距離、錄音長度的限制、也無需花費時間氣力前往電信箱更換磁帶或電池,為Erik減少許多麻煩,帶來不少益處。Charles遲早要發現這些裝置的存在,Erik並沒有在言談中避諱談論他去過那棟公寓,將來也不會掩飾自己清楚對方一舉一動的事實。

他檢視了幾封擱置整晚的訊息,期間Azazel打來了。Erik不想接,但他今晚勉強別人做了不少並不想做的事,所以在掌心裡翻轉了手機幾趟,他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順利嗎?』

「很順利。」

『你才不知道順利是什麼意思。』Azazel罵道,『你懂個狗屁。』

Erik沒回答。他甚至也沒被激怒,只是保持順從的沉默,直到進行談話的對象從自己的失控之中冷靜下來。

『我不懂為什麼你會認為他是我們要的人。』半晌過後,Azazel再次開口,聲音散漫而焦躁。『他是個教授。他不夠蠢。』

聽筒彼端沒有太多背景音,只有同一道金屬碰撞聲規律響起。Erik知道他又在玩他的打火機。他真該停下來,不管是抽菸還是這種小動作。因為你很蠢。他想說。尼古丁和毒品弄壞了你的腦子。所以你蠢到看不出Charles就是我們需要的那個人。就是我需要的那個人。

「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但Erik只是這麼說,「我會處理好。」

『你最好能處理好。』那人語帶威脅,『這不只是Shaw或者我的問題,你很清楚吧?』

慣例地,有非常短暫的瞬間,Erik的憤怒和衝動像倒進水中的墨汁一樣,一股腦地侵襲覆蓋了其他足以理智思考的區塊。他從椅墊上半站起身,拳頭掐得死緊以至於手機殼子發出繃音。但下一個瞬間,那些情緒退去的急速猶如它們來時。Erik意識過來時已經落座回椅面,思緒淡漠而疏離。

「我很清楚。」他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Azazel滿意了。他掛斷了電話,回去過他愚蠢的生活。

Erik又在當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沙發。穿過幾個鐵材層架,他的鞋底有塵砂。離開了機械發散熱能的空間,倉庫內沒有暖氣,凍得像巫婆的奶頭。Erik自顧自地想。他還算喜歡塞林格,扭曲而透徹,筆下文字對千萬人群來說若非一文不值,就是重若千金。他很想知道Charles會如何談論這樣一個文學家,他有點遺憾沒能在藝廊的咖啡座上挑起這個話題。當時的Charles毫無戒心,放鬆地在椅上交疊健壯雙腿,被逗樂時會轉開視線或者皺起眼鼻大笑,咬嚼舔舐自己的嘴唇,不論那是有意無意,Erik都覺得很是賞心悅目。

幾步外是一面油漆鋪刷拙劣的石牆,Erik彎身拾起被風吹落的紙張,將它更牢靠地黏貼上牆面一角,Charles的雙眼便在與他齊高的位置安靜凝視。他踩踏自己的腳跟後退幾步,角落隨意放置的幾盞立地燈往室內照射不均勻的奶白光芒,比張開雙臂擁抱更長,比踮起腳尖更高的牆面上裝飾著數十張照片相紙,鋪開一片Charles的生活地圖。他在上西區的出租公寓,他在紐約上州的老宅子,他的車,他常去的咖啡店和雜貨舖,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他沒能開花結果的戀人;他離開公寓大門的側顏,他垂著腦袋在地鐵上讀一本書,窗景之內和他的妹妹微笑交談,站在向中央下陷的階梯形教室內,仰視著啟唇授課。

他不知道自己給予Erik的第一印象並非傘下的肩頭互觸,也不是藝廊中、餐廳內的漫長對話;他不知道Erik也去聽了那堂課。

他在校園內走動了幾十分鐘,計算講課莫約進行到中後段,便推開鋪設著隔音棉的厚重門板進去。他的出入安靜,沒有引起什麼注意,那堂文學概論屬於大學裡被搶得比較狠的課程,選修的學生全勤奮地聚集在前五排位置,弧形講堂寬大,如古競技場一般將視線和光源全往底部凹陷處帶,Charles就位在一切的中心。他在學期初就已經給出一份長期作業報告,並闡明配分方式,因此即便鄰近期中,課堂上的氣氛也並不緊繃。他在和學生們聊布恩雷克的詩。Erik沒有聽過那一首,但如今能清楚記憶。

「愛只圖取悅自己,強求他人以得快樂,他人的痛苦令人益發歡欣,於是在天堂憎惡中打造了地獄。」

當時的Charles坐在講桌邊緣,袖管捲至肘上,單支懸在半空的小腿配合著他柔和清脆、為求明晰而高低有致的朗誦嗓音擺動。他在白熾燈光下微笑,只圖取悅自己,並沒有做出什麼驚心動魄的表演,卻令黑暗處的Erik無法瞬目,幾乎停止呼吸。

無可救藥。他想。

Erik的手指摩擦過印刷相紙滑順的表層,觸及Charles噘起的唇和顎之間的那一點凹陷。不密實的高窗竄入細如蛛絲的寒風,隱隱鼓動紙片,闔上雙眼,指尖動靜配合著庫房內的沉穩呼吸聲,有如那人在他掌下熟睡,規律起伏一雙蝴蝶骨。

完美無缺。他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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