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XMEN] 非典型ABO 3 (AU / 4/9更新)

Erik少有如此接近熟睡的機會,但Charles叫醒他的方式有點不尋常。

「嘿,」那人從懷裡掙扎起身,按著他的肩膀重重下壓幾次。「Erik,嘿!」

Erik張開眼睛,先是看見Charles背光的陰暗臉孔,然後才細細辨清那之上的驚慌神色。

「怎麼了?」Erik警醒著要坐起身,又被Charles一把按回去。

他維持著盤據在Erik上方的姿勢,從口袋掏出手機,用沒打亮的螢幕對著他。Erik調整了一會兒視線的焦距,從一片黑晃晃的液晶片上看見自己的臉孔。

全新的一課:取血者不該跟他的男朋友睡在暴露的環境之中,除非能夠確認整日都會是完美的陰天。

Erik的臉現在完全無法被手機螢幕容納進去,腫得有原來的一點五倍大,上頭爬滿地圖似的皮疹。疼痛指數還在忍受範圍內,也不致命,就是非常難看,但大概還遠遠比不上Charles此時的臉色。他將自己的外套像遮雨那樣蓋在腦袋上,覆在Erik上方擋去了此時破雲而出的陽光。

「是因為太陽,是不是?」他的語氣因為壓抑恐慌而顯得平板,「或者因為我?因為我是你的花生天啊我就知道那不只是比喻上的意思、」

「那就是比喻上的意思,你要冷靜一點。」Erik含糊地說,嘗試要笑,可是發現自己的臉部皮膚被皮疹腫脹繃緊,很難做出他希望的表情。

「那看上去痛死了。」Charles無比痛苦地說。

「我不知道,我感覺不到我的臉。」

Charles除下自己的圍巾繞往Erik頭頸,在他臉上打了個結,取過雙槳開始划水,小舟以能讓牛津敗中取勝的高速在湖上前進,幾乎衝撞了幾隻沒來得及游開的鴨子。

Erik堅持沒有這個必要,因為藥物對他身體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但Charles仍然領著他直奔最近的商場,在貨架間研究過退敏藥物品牌。

「你需要什麼?退敏針會有用嗎?」

「這麼嚴重的狀態下,我需要處子血。」Erik說,Charles抓著藥盒的手頓了兩秒。

「真的?你們怎麼定義那東西?」Charles半真半假,又似笑非笑地瞪著他,「因為以和男人交往這點來說,我應該算得上。」

「你可真明白怎麼讓人興奮起來。」Erik控制不住大笑出聲,又痛得皺起眉頭。「在陰涼的地方待一會兒就好了,真的。」

Charles最後為他選擇了一瓶過敏糖漿。兒童用的那種。

室內虛假的光明燦亮但無害,他以圍巾當頭巾,蒙住大半張臉的詭異形象引來不少人側目,幾個孩子好奇地湊近來看,都被他眼周的醒目紅斑嚇得嚎哭回雙親身邊。因為鮮少讓自己陷入這種尷尬景況,Erik同樣少有能如此深刻體察到自己身為非人類的事實;但Charles正在他身邊,替他把一根吸管插進糖漿罐裡,撥開圍巾尋找之下的嘴時,也讓他難以忽略自己是個人類的事實。

至少曾經是。

「這東西是粉紅色的。」Erik一邊啜飲糖漿一邊說。

「因為這是桃子口味的。」Charles回答,「喝大口點。」

「仔細想想,打從認識你以後我的健康狀況就一直不太妙。」Erik說,「先是吃了兩顆子彈,然後是這個。」

「我很抱歉?」Charles試探地說。

「你得好好照顧我。」

「我會的,大口點喝。」Charles催促道,Erik順從地照做。

他們在商場裡牽著手閒晃,陪著Charles揀選一些生活雜貨;直到天光將盡,Erik喝光了那瓶桃子糖漿,臉上的斑腫褪去大半後,才重回室外。

因為Charles表明自己住得並不遠,於是Erik便捧著幾個雜貨紙袋陪他散步回家。

他的人類是個無業、但生活優渥的學生這點有跡可循。Charles畢業於一個學期單是學費就要九千英鎊的名校,他的穿著款式低調但材質考究,談吐間帶著股被富養成長的從容,因為家教良好,氣質中不帶貶低他人的傲慢;他從貨架上挑選需要的東西時沒有留心標價,他的漂亮公寓位處中央公園徒步可及,充滿藝文氣息的上西區,外觀看上去幾乎和達科塔大廈頗有幾分相似。

挑高的玄關大廳內,渾身打點整潔的門房(A型)想必訓練有素,先是和住戶Charles熱情招呼,接著對跟在後方、模樣可疑的Erik以不失禮的態度上下打量了一趟,然後視而不見。

「被帶進比佛利山高級飯店的應召女郎大概就是這種心情。」Erik在他們等電梯時說,「是不是該跟你的管家說我是遠房親戚之類的?」

「是啊,他們都這麼說。」Charles一臉不認同地認同道,笑著把Erik推進電梯。

他們在有沙發椅的電梯內做了些理所當然但不太得體的事,抵達Charles的公寓樓層時一邊忙著壓住門,一邊撿拾倒了一地的果醬茶葉。

公寓大門剛被鑰匙扭轉開來時,Erik就感覺不對。

那算不上實質氣味,而是一股氛圍讓他鼻腔刺痛後頸緊繃,Erik當時一手抱著雜貨一手環著Charles的手腕,人類輕巧彈動的血脈讓他從思索中警醒過來,他的視線越過Charles,越過鑲嵌精美的木頭地板,越過咖啡桌,看見沙發上正轉過臉來的金髮女子。她面色蒼白,五官精緻,和Erik對上眼以後目光震驚,按著沙發背站起身。

Erik第一反應就是把不及反應的Charles按在牆邊,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他。

「滾開,」Erik對那女人嘶聲喝道,「這是我的人類。」

「什麼?」金髮女人也提高了聲音,露出和Erik同等銳利的牙排。

「在我扭斷妳的脖子以前滾出去。」Erik沉聲道,瞪著女人繞過沙發走近他們。

「我很樂意看你嘗試。」她惱怒地回應,「搞什麼鬼,Charles?」

Erik聽她這麼一喊,回頭去看自己身後的人。Charles皺著眉頭微笑,一臉無可奈何。

「這是個意外,但Erik,見過我的妹妹Raven。」他從Erik肩上探出頭來說,「Raven,文明點。」

「他才是那個說要扭斷人脖子的。」Raven餘怒未消,「這是在幹什麼,你可沒說過你和取血者交上朋友了、Hank!」

她大喊過後,屋內腳步急響,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男人滿面迷惘,也進入了這混亂景象。Erik不知有幾年沒有同時碰到一個以上的同類了,緊繃得幾乎用背脊把Charles嵌進牆內。

「什麼?怎麼了?」被喊作Hank的男人發問。

「Charles帶了個取血者回來。」考慮到她自己的身分,Raven不知為何語帶諷刺地說。

「嗨,Hank。」Charles招呼道,同樣不知為何語氣僵硬。

「Hank是我的丈夫。」Raven對著Erik說。

「所以你就是那個不顧反對,和Charles的寶貝妹妹閃電結婚,還帶著她到歐洲度蜜月的丈夫。」Erik進行無謂的攻擊,弄得Hank滿臉尷尬。

「我們已經有初步認識了,可不是嗎?」Raven沒好氣地說,「我真不敢相信你到處跟別人說這種事,Charles。」

「不是別人,Erik和我在約會。」

如果Erik不是如此沾沾自喜於自己和Charles的關係,他大概會分神留意眼下一片突如其來的死寂。

「我們何不先坐下呢?」Hank擊破了壅塞在門口的沉默,語氣猶豫。「我做了燉牛肉。」

是啊何不先坐下呢,因為Erik再想不到比這更讓人發噱的場景了。他和他的人類男友,人類男友的取血者妹妹,取血者妹妹的取血者丈夫,和一鍋剛做好的燉牛肉。如果要做出合理分類的圓餅圖,Erik會和一對陌生的夫妻在半塊餅裡,遙望著Charles和那鍋燉牛肉。

但忽略掉燉牛肉和Charles的契合度也許遠比自己和Charles來得高這一點,至少現在Erik明白了為什麼當時在醫院,他的人類用了取血者,而非吸血鬼這類廣為人知的代名詞,並且看上去毫不驚訝。有點太遲,但現在他明白了。

問題在於他要如何讓餐桌的氣氛不那麼駭人,因為顯然這裡有些仇恨的箭頭存在。

公寓的餐室大到足夠容納四個人的體積,但餐桌又太小難以負荷眾人的情緒;他們所有人都分到了燉牛肉,可是連唯一能嚐出味道的Charles都吃得意興闌珊。Erik能看出他不欣賞Hank,這倒不是新聞,打他們第一天在酒吧裡交談Erik就知道他想謀殺他的妹夫;而Raven同樣不欣賞Charles不欣賞她丈夫的這一點,連帶著也不打算給予Erik太高認同。Erik抵達此處的時間太短,還沒能真的恨上誰,Hank則是別無選擇只能討好所有人。

「現在你自己也交上了個取血者男朋友,哥哥,」Raven撕開了麵包,扔進餐盤裡激起一波醬汁漣漪。「我猜你沒理由擺臉色給Hank看了。」

「妳得原諒我這點,妹妹,」Charles板著臉孔回應,「他可沒殺了妳的馬。」

「你殺了Charles的馬?」Erik嘗試站在Charles那邊,於是也將矛頭指向身旁的Hank。

「不、那是個意外,但確實我、」Hank彆腳地辯解了一陣子,「是的,我殺了他的馬,為了血。我當時非常餓,我覺得非常抱歉。」

「我們在上州的老家養了九匹馬,那地方很大,任何徒步進來的人沒有地主引導都會迷路。」Raven語氣不善地為他的丈夫辯護,「我相信你能明白迷了路又飢腸轆轆的感覺吧,Erik?」

事實上他還真能明白。Erik想。他在冬天的冰島有過一次這類型的體驗,走得太遠,身邊又一個人都沒有,最後只能狼狽地捕抓會俯衝下來攻擊人的北極燕鷗取食。

那不是個值得在餐桌上誇耀的回憶,於是Erik只是保持沉默。

「我起得早,在馬廄發現了Hank和死掉的馬,有點嚇壞了。」Raven繼續說,「不過他很禮貌,看起來比我還緊張,所以我就讓他到家裡來,反正我們有一整個廚房的食物。」

「我妹妹和她丈夫的相遇故事。」Charles如歌般地說,端著自己的馬克杯站起身。「浪漫無比,夾雜了一點悲劇性的死亡。有任何人要咖啡嗎?」

檯面上一陣寂靜,Hank迎合著舉起手。

「所以,Erik,」Charles離開餐桌後,Raven提高了聲音,「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到我上班的酒吧喝酒,不怎麼成功地阻止一群青少年搶劫我,造成毫無必要的,我得中彈假裝斷氣。」Erik告訴她,「浪漫無比,夾雜了一點悲劇性的死亡。」

Charles的笑聲和磨咖啡豆的氣味從廚房方向送來,然後Hank也放心地笑了,因為Hank笑了,Raven也笑了;那之後餐桌上的氣氛安全許多,新煮好的咖啡被禮貌地注入了Hank身前的杯子而非他臉上,Charles和他的妹妹也不再針鋒相對。

餐後Raven要求Erik幫忙她整理桌子和洗碗,Charles和Hank被趕到視線可及的起居室沙發去。

「這挺好的,你知道,我哥哥有個交往對象。」Raven開口,將簡單沖洗過的盤子交給Erik,後者再把它們安置進洗碗機裡。「他的生活多半不是盯著書就是盯著我,這不是太健康。」

「他覺得自己該照顧妳。」

「是啊,因為我們的父母死得很早。」Raven平鋪直述地說,「我算是被他撫養長大的,誠如你所見,我的哥哥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有時候會以他的高標準來衡量其他人,所以我猜我是有點讓他失望了。」

Raven彎腰把幾個杯子擱進洗碗機架上,動作俐落,但陶瓷互相碰撞的聲響聽來煩躁不安。

「因為妳選擇對象的眼光?」

「因為我選擇的對象把我變成一個取血者。」Raven關上洗碗機,「出於我的自由意志。」

噢。

Erik望向起居室,Charles和Hank分別坐在兩張沙發上,電視被打開停在新聞台,男女主播坐成一圈討論某種新式但無趣至極的減重法,他們都盯著看,大概只是因為這樣好過把視線放在彼此身上。

他們的家庭糾紛是這個族群的永恆議題。你該不該轉變他人、那會造成什麼風險、以及死不了是不是真的比死得了要來得好,或者糟糕透頂。

Erik在那個瞬間想了很多事,關於Charles怎麼看待永生這件事,關於他正在交往的對象和Hank的處境相同,也許很快他自己也會面臨Raven的處境;關於永遠在一起這件事。當你擁有看似無限的生命,衝動和戒慎恐懼、及時行樂和過度憂慮這些完全相反的特質,總會同時在思考中碰撞;因為你永遠年輕,你也愈發蒼老。你能像青少年般義無反顧,但同時也已經跟老年人一樣瞻前顧後了。

Erik從未轉變過任何人,倒不是他不夠愛他們、又或者,也許某些角度上來說是那樣沒錯。他們有的在永生上拒絕了自己,有的汲汲營營,渴求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拒絕讓Erik感覺被否定,而汲汲營營又讓他心存懷疑,不論哪一方都令人失望。

曾經他覺得那些失望叫人害怕,現在他覺得最可怕不過的是Charles也會讓他失望。

「Charles很愛妳,妳知道吧?」Erik嘗試這麼說。

「他總是以挺殘忍的方式提醒我這點。」Raven微笑。

「記得我說我被搶的事嗎?」Erik說,「當時他們也要拿走Charles的大衣,因為氣溫太低,他禮貌地拒絕了,要求他們拿走自己的皮夾就好。」

Raven倚靠著流理臺大笑起來。

「聽上去完全是他會做的事。」她說。

「他完全不介意失去其他東西,但撲上去攻擊搶匪,想拿回皮夾裡的照片。」Erik扯起嘴唇笑,「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照片讓他拋棄理智,所以後來私自看了一下。」

「愛因斯坦的照片嗎?」Raven煞有其事地問,「他對那個人一直有點偏執的迷戀。」

「是妳和Hank的婚禮照片,我猜。」Erik說,「因為那些頭紗什麼的,我沒馬上看出來妳是照片上的人,但倒是認得妳的丈夫。」

現在Raven的微笑鬆懈許多,她沉默著盯住流理臺邊緣好一會兒。

「你拿他的血嗎?」她問,「Charles的。」

「不。」Erik皺著臉回答,「大概永遠不會。」

「很好,因為我還挺喜歡你的。」Raven抬起臉來,愉快地笑了。「但如果你吸他老二以外的地方,我大概得對你動手了。」

「我聽到老二,有人說了老二嗎?」Charles的質疑聲從起居室傳來。

Raven走過去,從沙發後捧起Charles的腦袋,在額頭響亮地吻了一口。

「晚安,哥哥。」她柔聲說,然後轉向Hank。「我們該走了。」

Erik陪著Charles送他們到門口,Raven一邊套上大衣,一邊湊上前來又在Charles臉上吻了兩口,才和Hank相擁著離開公寓。

直到門完全關上,Charles才轉過頭來,狐疑地看著Erik。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我妹妹足足有一年沒給我好臉色看了。」

「我告訴她你皮夾裡的照片的事,還有你如何奮勇搏敵只為了搶回那東西。」

「天啊,你花了多少時間把我的皮夾翻過一遍?」Charles一臉震驚,但毫無不滿地笑了。「你知道她現在永遠不會閉嘴了,對吧?」

「我很高興那讓你看上去非常開心。」

Charles將收在褲袋裡的手抽出來,他在他的襯衫外頭套了一件居家用的羊毛衫,因為和沙發床鋪長時間摩擦的關係已經起了些毛球,他伸手向Erik,Erik握住他的掌心,碰觸上腕口柔軟衣料。

「你趕著回去嗎?」Charles柔聲問。

「你有更好的計畫嗎?」

「也許。我有些很適合關了燈看的東西,所以你得留到午夜過後。」他勸誘地微笑道,引導著滿心期待的Erik往屋裡走。「來。」

他在公寓不面街的那一側有個房間權當書房使用,地上四散著幾張被坐得往中央凹陷的沙發,深色的到頂書櫃佔滿了牆壁,Erik隨手抽出幾本書來檢視,它們多半和沙發一樣被翻閱得蓬鬆柔軟。這想必是Charles消磨最多時間的一個屋子角落。

他們各自讀了點書,喝了點咖啡、應該說是Erik看著Charles喝了點咖啡以後,在時間靠近午夜時,Charles關閉了書房的頂燈,只留遠處一盞昏黃桌燈。

曖昧的低光源環境之中,Charles站在大片玻璃窗前微笑招手,Erik靠近過去,考慮著應該先脫自己的褲子還是對方的時,Charles彎腰從地上抱出一台形狀有如小砲台的物體,逕自放往窗台之上。

「這是什麼?」Erik不解地問。

「六英吋望遠鏡。」Charles愉悅地回答,「有興趣看點比你還老的東西嗎?」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適合關了燈看的東西?」Erik問,「星星?」

「你期待是這之外的東西嗎?」Charles顯然正咬著嘴唇內側吞下笑意,於是Erik也裝模作樣地板起臉孔,陪他一起盤腿坐往地面。

「我相信紐約市是全世界最糟糕的觀星地點之一。」Erik懷疑地說。

「我相信你說得對。」Charles同意道,他取來一塊厚毯子,像幼時建造秘密基地那樣掩上了他們兩的頭頂,遮去了侵襲目鏡的一切光源。「但你總是得為了心頭所愛,在糟糕的環境中尋求出路。」

Charles擁有的並不是非常專業的那種天體望遠鏡。他告訴Erik,就像對於大部分的古典樂章一樣,他喊不出它們的確切名稱,只是單純欣賞,所以顯然不需要糟蹋昂貴的器材。Erik欣賞他足夠聰明到不使他人感覺不自在的坦白和謙虛,喜歡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用鏡頭抵著玻璃,幸運地找到了一片黯淡星雲時,輕輕把目鏡送過來的動作;在Erik把眼睛塞進觀景窗口時,Charles就在一旁低聲和他聊天。

他說他從九歲開始用父親留下來的望遠鏡看天空,他住的老宅附近沒有太多光害,只有幾柱母親為了開露天派對豎起的戶外街燈。他說他曾經因為那東西太亮,造成他沒辦法好好看星星,而不只一次用車道邊撿來的造景石塊砸碎了燈泡;他說他本來想讀天文學方面的科系,但大概是還破在那裡的街燈讓母親餘怒未消,她堅持反對,表示家族替他出名校的昂貴學費,可不是為了讓他和一群天文學呆子一來一往地聊宇宙虛空裡發生的丁點屁事。他說他始終覺得母親不了解自己,成長以後才發現自己也不了解Raven。若不是Erik出現,也許在很長的將來內他也無法試著理解他的妹妹和妹夫。

Charles的聲音很近,在一片完全的黑暗中又像是非常遠;厚重布料和交織混亂的星雲之間,他說什麼都像在傾吐秘密。

Erik則告訴他那些自己尚能回憶起的童年時光,他已經有十歲出頭年紀,正是柏林最生氣蓬勃的時代;文化正在崛起,希特勒的力量則尚在襁褓之中;他告訴Charles,有時遠較寂寞自然,他更欣賞人力創造出來的事物,諸如宏偉的跨海大橋或者單單一台精緻的手工汽車。他告訴Charles,他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毫無戲劇張力,只因為一台手工汽車。他外出時出了場嚴重車禍,輸了血,再次醒來已經是嶄新的樣貌。他告訴他,有時候他們之中有些同類會非常具奉獻精神的去捐血,並不奇怪,跟有些愛滋病患會故意去捐血一樣,他們都只是不想一個人死,不想一個人活。因為要知道有些拷問方式就是讓人保持長時間的清醒。他告訴Charles挪威的山霧安靜卻寂寞,芬蘭的永夜沉穩卻使人憂鬱。他告訴Charles關於七十年大關。他告訴Charles關於七十年的漫長清醒。

因為對Erik而言,分辨喜歡、或者愛一個人是件簡單的事。

如果產生了性慾,那無庸置疑進入了喜歡;如果產生性慾的同時,會想像日後衣櫃和床鋪日夜被對方占據半邊的景象,會想像爭吵,會想像屈就,會想像自己和他生出來孩子的模樣,會想像永遠和只他一個人綁死在一起,那是愛。

Erik的唇先是在黑暗中撞上Charles的鼻樑,然後才在一片低笑聲中摸索著找到了他的嘴。

狂喜和憂慮使Erik體會到一股不該存在的頭暈目眩。

這就是他非待下來不可的地方。這就是他非走不可的所在。

這必定是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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