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Fantastic Beasts] Hush-a-bye (Gradence) 第三個番外

終於越過愚人節我可以無事發出這篇了,寫得如此極限心臟都發痛  

伊豆桑 @voyage 許願的晚安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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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隻紙老鼠從未閉緊的門縫鑽進來,溜進Percival的書房。

當時他正在櫃前找一本書,充滿攻擊力的獸形紙鎮不肯給他一點好日子過,Percival一邊用指尖彈開那小東西,一邊嘶聲從裡頭抽出書來。剛關上櫃門,就看見站在自己腳邊的備忘錄老鼠,他彎腰拾起。

那很顯然出自Credence之手,他的施咒技術與日俱進,老鼠除去摺痕還稍嫌鬆散以外,已經沒有醒目的缺陷。Percival捧著它等了一會兒,老鼠只是坐在掌中,以前足搔過耳後,並沒有打開自己的意思。走廊上傳來慌亂的奔走聲,Percival隨手就把紙鼠放入口袋,腳步聲停在門前,Credence好好地敲過那塊厚實的木板以後,探進半張臉。

「先生,抱歉打擾你。」他結結巴巴地說,「但你有、有隻紙老鼠跑出我房間了,你有見到嗎?」

Percival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也許因為Credence一派驚慌模樣引起了他的關注,也或許他什麼都沒想,才會告訴男孩他沒見到。

「也許跑到廚房去了。」

他說,Credence滿面懊惱,很快奔往那個錯誤的方向。

他的指尖在口袋裡摩擦著老鼠纖細的長尾,猜想Credence使用了點額外咒語,備忘錄需要在特定條件下才能打開,他們在國會時常如此加密訊息,咒語本身很單純,但有時條件設定過於瑣碎,若不得其意便不得其門而入。Percival只是感興趣,把那東西好好地藏在自己身邊,並不想勉強打開它,就像他不勉強Credence打開他自己一樣。

他最終沒買下新床,或者沙發,甚至沒換掉廚房那張太小的餐桌。他偶爾興起便不與Credence對向而坐,而是坐在他身邊。他們的膝頭在桌下頻頻碰撞,他會摸索著將腳探入Credence的腳底,讓對方將冰涼的足弓安放在自己的腳背上。男孩總會臉紅,話語打結,又欣喜地將臉送往傾身親吻他的Percival唇畔。

Credence就像顆記憶球,在他的碰觸下泛出一片艷紅,Percival對此充滿了好奇和耐心,在回憶中重拾那些他曾經擁有過、或者從來不具備的特質。

為了準時下班,Percival盡力提升本來就不低落的工作效率。他敞開辦公室大門,接下所有飛入室內的公文;他的靴底踏遍了紐約市,搶在所有正氣師部屬之前以魔杖擊破房門,從裡頭拖出一個個被黑魔法侵襲的敗壞心智。他工作勤奮,表現合宜,但每每提出要求,讓他審訊Grindelwald至少一次,國會從未同意。這似乎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他和黑巫師在過去的談話可從來不舒心愉快,如今立場對調,國會若非擔心他在過程中失控傷人,進而精神崩潰,就是還沒在並非黑巫師追隨者這個事實上對自己投以高度信任。

他們問Percival見了黑巫師要說些什麼,他也答不上來。他沒讓對方看看自己意氣風發模樣的無聊想法,更加不樂意與他討論Credence。黑巫師也許遲早會知道男孩沒有死在地鐵站,但那是許久以後的事了,越久越好。到那時,Credence的心智和力量都會遠比現今壯大,足以保全自己,Percival會確保那一點。然後他又想,也許他正是想要和Grindelwald討論Credence。他在回憶裡看到硬殼之上出現了微弱綻裂,他談論一本書,兩個孩子,三件貴重寶物,以及太多的理想和太少的智慧。黑巫師有顆長毛心臟,就藏在某個地方,鮮活鼓動,近似於一個致命傷。

但他不樂意和黑巫師討論Credence,於是此事又回到了原點。

時日一長,Percival多少放棄了這個想法。世上不只Grindelwald一個黑巫師,巫師世界的危機也不全然涉及黑魔法,他得應付巨人、妖精、濕地狼人、大腳怪、愚蠢失足的男巫女巫、惱人的莫魔,加上一些無能的屬下。他屋裡還有個剛滿二十歲的好男孩,需要充足的食物、知識和愛。Percival得更好地分配自己的精力與時間。

事情反而在他放棄以後出現了一點轉折。國會結束了審訊,要將黑巫師引渡回歐陸,Percival身為安全部門的首長,順理成章地前往渡輪碼頭。英格蘭和法國都派了為數不少的正氣師前來押送囚犯,各色長袍雜在西裝洋裙的莫魔之中份外醒目,Theseus Scamander也來了,穿著寬鬆的黑色長袍,比大部分的人都高出半顆頭,看見了Percival便露齒微笑。

Grindelwald在魔國會的正氣師行列陪同下抵達時,莫魔都被咒語驅散了。黑巫師模樣還算整潔,穿著一襲鐵灰色長袍,手上綁著不只一套束器,導致手腕笨重地垂在腿前,但他的腳步倒是很輕鬆,甚至走得比部分正氣師要快。Percival一看見他就知道他無法與任何人談話,黑巫師的口唇以扭曲的方式抿起,表情看上去悲傷可笑,那是足夠強勁的靜默咒成果。

Percival依循往例,在登船前,為囚犯在束器上施放最後一道咒語。Grindelwald被引領到面前,Percival垂頭,烏木魔杖尖端冒出橙紅色的線索,圈圈環繞上束器,最終留下一絲熔解金屬的隱約光度和氣味。他將解除咒拆解成兩個部分,分別交給了年長的Scamander和法國的代表,他們將黑巫師帶開,Percival最後看了那處一眼。

起先他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直到那種麻木的如常感提醒他確實有什麼不對,他正攬鏡自照,Percival對上了自己的眼睛,像那數月之間,他無數次對上自己的雙眼。就只有雙眼,黑巫師褪去了蒼白的異色瞳,換上了Percival的雙眼,來自他母親的眼。那只是個小把戲,稱不上什麼真正的魔法,無法幫助脫逃,造成傷害,維持的時間有多短暫,為被束具綑綁的施術者帶來的疼痛就有多劇烈。人們會猜想Grindelwald的扭曲微笑來自靜默咒,但Percival知道那是個真正的微笑。他為此感覺噁心疲倦厭煩又暴戾。他想折斷黑巫師的手臂像他折斷自己的,他想撕開他的皮肉像他撕開自己的,他想讓他尖叫,讓他流血,再看看那東西還是不是鮮紅色的。

Theseus的寒暄打斷了Percival伸往魔杖的手,他的怒意來得快速,也消褪得無跡可尋,待伸出手與高大的正氣師交握時,他的指尖已經停止了顫抖。

當天的晚餐Percival全無胃口,但Credence做出了很棒的獵人燉雞,還順暢無比地使用飄浮咒將一盤烤馬鈴薯從廚房送至餐桌,他認為這值得自己往胃袋裡多塞入一點食物。

「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他問。

「我自己去了梅西百貨。」Credence回答,「你之前說過需要蜻蜓胸和新的月亮圖表,我買回來了。」

「噢,」Percival略帶驚訝地抬頭,「謝謝你,Credence。」

男孩喜孜孜地微笑,接著問他今天過得怎麼樣。Percival長長地嗯了一聲,把持著Credence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撫摸他修剪乾淨的指甲片。他想說不太好,也想說沒那麼壞,更想說現在好多了,但他最後吐出了全不相干的話。

「Credence,」他說,「你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嗎?」

Credence正低頭和一塊特別大的雞肉搏鬥,他的一隻手被Percival握住了,只能以單手持叉分解那東西,聽見這話頓住了動作,雞肉滑動著在番茄醬汁中劃開一條血路。

「什麼?」他跌撞著聲音說。

「你今天想睡在我的房間嗎?」

男孩的神色謹慎起來,他仔細梭巡著Percival不動聲色的臉孔,想從中找出關於正確答案的線索。

「我想嗎?」他不太確定地反問。

「你想嗎?」

「也許、我是說,」Credence皺起眉頭,開始臉紅了。「可以嗎?」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Percival承諾道。

「噢。」

「你很失望嗎?」

「沒有,先生。」

Credence直接吃了那塊巨大的雞肉,Percival為他拭去嘴角醬汁,也許這才終於放鬆下來,露出了當天第一個微笑。

稍晚Credence來到他所在的主臥室,帶著自己的枕頭,除此之外似乎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他垂著腦袋站在床尾,似乎深深被地毯的花樣吸引了。

「Credence,」Percival正靠在床頭讀一些讓自己疲倦的無聊書籍。他呼喚他,抽出了夾在書頁裡的手指。「告訴我你平常睡前都做些什麼。」

Credence抬頭望他,將夾在臂下的枕頭從右手換到了左手。

「我寫日記。」他回答。

「寫完以後呢?」

「把它和墨水還有羽毛筆一起收起來,」他說,「然後我關窗,拉上窗簾。」

「那之後呢?」

「熄燈,進被子裡去。」

「是的,」Percival說,揭開了棉被一角。「來吧。」

Credence爬上床來,Percival接過枕頭為他拍鬆,放在空置的那一側,再揮手熄去床頭燈。男孩拘謹地在床沿躺下。

「接著說。」Percival道,「接著你睡著了。」

「接著我說晚安。」Credence輕聲說,「晚安,Graves先生。」

Percival擱置書本,側躺下來,隔著被單挽住了Credence的腰,將他拖進床中央。後者只發出了短暫而低柔的抽氣聲,很快安靜下來。Percival循著涼意,在被單下找到了他冷涼的腳,便將自己的腳掌和小腿與Credence的交纏在一起,男孩承接了那些溫度,身軀變得柔軟,手掌也小心地探索過來,環上了Percival的腰側,輕輕揪住睡衣布料。

Percival想告訴他許多事。每一個不必要的細節,每一件出了口就失去重量的惱人瑣事,他想談那些疼痛,那些幾近放棄,那些過去的事;也許再談談那些微笑,那些靜默,那雙眼。他想談談那雙眼。他想Credence沒趕上自己的好時候。那些他能毫無遲疑快跑急停,不瞻前顧後,比現在漂亮得多,傷痕也更少一點的時候。

男孩呼吸平緩,他猜想他已經熟睡。

「他確實和我很像,是不是?」Percival低聲道。

他將臉埋進Credence的頸間,嗅取他身上和自已一樣的皂香氣味。如果他驚動了懷中的人,男孩也沒有表現出來。

「也許曾經如此,先生。」Credence輕柔的聲音透過喉壁送出,震動Percival的耳蝸。「一天比一天更不像了。」

一天比一天更溫暖,更聰明,更好,Percival如此親愛的男孩。

他想Credence沒趕上自己的好時候。那些他能毫無遲疑快跑急停,不瞻前顧後,比現在漂亮得多,傷痕也更少一點的時候。但他又想,何其有幸,自己趕上了Credence的。

「晚安,Credence。」他柔聲說。

他希望Credence夢到最美好的事物。因為他自己就是如此。

美中不足地是他醒得有點早。

Percival聽見細碎響動,猜想也許是窗外有鳥,但那聲音固執地持續太長時間,他不得不睜眼尋找,還要小心地從Credence腦袋下抽出自己發麻的手臂,嘗試不吵醒對方。

經過幾秒鐘的昏倦追尋,他確定了聲音是從床頭櫃裡傳出來的。Percival打開抽屜,取出了躁動不已的紙老鼠。他又花了幾秒回想起這東西是自Credence處偷來的,那之後便一直收放在這裡。老鼠站立在他溫暖的掌心中央,撕開胸口,打開了它自己。Percival低頭去看,那之上全無出奇之處,只用同樣工整的字跡寫了三行一模一樣的詞。正確來說,是名字。

Percival Graves

Percival Graves

Percival Graves

「Percival Graves,」從拼字檢查日記本上撕下來的紙頁咒力減退,只能以虛弱微小的聲音抱怨。「是啦是啦,Percival Graves,真是夠了。」

Percival Graves無聲、漫長地笑了。

時間還遠遠太早,他得讓Credence多睡幾個鐘頭,如果能停下這場笑,他也會回去再睡一會兒,然後他會醒來,用無數的吻喚醒他的男孩,告訴他早安,

我如此愛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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