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Fantastic Beasts] Hush-a-bye (Gradence)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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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Graves習慣了沒什麼好景色看的地方。他自己位於伍爾沃斯大樓內的辦公室就一扇觀景窗都沒有,除去莫魔的街道對多半巫師沒有吸引力以外,他們也不可能用上真正的對外窗景,醫院遵循對公設建築的一貫處理方式,房間一角的木框彼端只能見被施過咒的虛假天空,有時晴,有時雨。負責這扇窗子的巫師顯然對工作沒有熱情,Percival只不過盯著那處三十秒,就看到同樣兩隻鳥從全然一致的角度飛過窗前。

就算他不是個靜不下來的人,這也太過無聊了。

魔國會的人婉拒讓他讀任何跟案件有關係的報告。「為了您的復原著想,先生。」那個代表某間辦公室來探望自己,尖聲尖氣的矮小男巫如此解釋道。Graves沒見過他,猜想也許他比自己不知道低了幾個階級。他是說,過去比自己不知道低了幾個階級。

他們大概同時也搜刮了所有擱在辦公室和住處的文件,因為在Graves要求多納返家為自己帶來一點涉及公務的閱讀材料時,家庭小精靈拿回來的只有「魔法國會草創簡史」和「家事魔法一百招:如何從釜底徹底清除角蛞蝓黏液?」這類書本。

多納大半時間待在州外的老家,而Percival畢竟是個得照顧好自己和他的大釜的獨居男人。

「為了復原著想。」他自言自語,把一根做得維妙維肖、還會噴出柑橘味火花的巧克力魔杖折成幾段,咬進嘴裡。

既然這麼說那就這麼是吧。他的健康狀況確實不好。Grindelwald在數月間強迫他喝下的魔藥、用在他身上的咒語數量大概比Percival前半生累積起來還要多。他至今沒辦法好好消化食物,時強時弱的頭疼鎮日不退;他右側小腿的骨頭消失了好一段時間,剛剛靠著生骨藥長好,痛了整個晚上,因為黑巫師覺得那會是個比吐真劑更有效,也更有趣一點的問訊方式。為了從他的囚犯身上榨出更多東西,此人的手段可說是充滿了創造力。

但Percival從來不是個軟弱的人,情感也沒有纖細到曾經因為任何事留下深刻創傷。許多人要是嘗試過上Percival Graves的一日生活,所見所聞準要叫他們留下久久不能釋懷的陰影。他痛過、擔驚受怕過,但那些感受過去了就必須得過去了。他對抗的是最黑暗的人事物,追蹤的全是他們留下的骯髒腥臭、殘忍足跡,他的腦袋靈光,神經能耐受高壓和極端疼痛,認為適當的疏離、絕對的公正加上相對帶刺的幽默感能夠解決工作上大部分問題。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幾次在清晨之際因夢境連連醒轉時,比起恐懼焦慮,更多是滿腹好奇。

那些夢並非都涉及Grindelwald和出自他口中的酷刑咒,有時甚至稱不上惡夢。不。他有時發現自己赤著腳在過去成長的老宅中行走,石板地濕涼,空氣中盡是嗆鼻的灰燼氣味。葛雷洛克山不合理地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伊法魔尼的模糊建物輪廓在雲煙中閃現又消失,水蛇雕像額頂的寶石在放肆發光,貓豹全力咆吼,雷鳥不見身影,但山頂雲層深處隱隱透光,落雷聲響不斷。Percival不知為何心下煩亂,只想著把雷鳥從雲中引出,於是高舉手臂,雙掌用力拍擊。白鴿從綻紋的玻璃窗前振翅飛開,他於是醒來。

治療師在留意到Graves眼下的黑影以後,為他的每日處方中加入了睡眠魔藥。那東西的效力優秀,能使人一路沉睡到中午。這使Percival頗為感慨就算在夢中他也沒能獲得妖精學院的雕像讚賞。裡頭學員天性仁慈、擅長魔藥學,有一半會在畢業後進入醫院任職,調配出幫助Percival入睡的有效魔藥。他向來不是那門課的頂尖學生。

但說到底,待在一座塞滿了人的建築物裡,睡在最靠近門的位置,完全失去清醒知覺依然是件令人不安的事。於是他不時會將睡眠魔藥倒進桌上的花瓶中,那些花朵因為魔力減退,現在只能耳語般地唱歌。

他開始在醒著的時間給自己找點事做。房裡有火爐是好事,一個月只需要兩個卓鍋,紐約幽靈報就能透過呼嚕網將報紙送到全國各地的壁爐。捲成一束的紙張經過防火咒保護,從咆吼著綠色火焰的爐中射出時總聲勢驚人,一次還擊昏了前來送藥的治療師。Percival沒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於是放任那男巫在地上躺了十分鐘後悠悠醒轉。他們沒敢禁止他繼續訂報,但確實使他略失體面地被數落許久。

有時他會把報紙內容朗讀出聲。

「『弗拉蒙波特的亮髮魔藥持續熱賣,銷售數量上看萬瓶。』」

Percival讀道,扭頭望向房間另一端。那處的簾幕被他揭起一角,只有在治療師入內時會放下,於是他能看著男孩沉睡的側臉。

「嗯,我猜等離開這裡以後,我們都該給自己弄一瓶來用用。」他對Credence說道,「你的頭髮看上去幾乎和我的一樣糟。再聽聽這個、『伊法魔尼宣布解除警戒狀態,妖精維安鬆綁』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學校,我從那裡畢業。他們大概不會同意你入學,你對那所學校來說年紀有點太大了。」

Credence的長睫顫動,淺薄的呼吸全然被藥水加溫聲覆蓋,Percival只看了片刻便收回視線。

「以一個闇黑怨靈的宿主來說你也太大了。」Percival停了一停,將報紙折起,開始閱讀下半部的版面。「忘了我說過什麼,那也不是什麼夢幻樂園,不到十七歲甚至不准你把魔杖帶出學校。他們還用妖精做私人保安,壞脾氣的生物,沒人想招惹他們。你完全沒錯過什麼。」

他接著讀英國著名巫師阿不思鄧不利多的變形學專欄給Credence聽,男孩是個完美的聽眾,全然沒有出聲打斷。

多納會在每天下午兩點半前後抵達,給藥時間是三點,他堅持看著主人把那些冒煙的魔藥喝得一滴不剩。

「嚐起來像黑妖精蛋。」Percival皺著鼻子說,治療師把他的回答記錄在紙上,拿著杯子出去了。

「他們說越接近康復,藥會越好入口,您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呢,主人。」家庭小精靈坐在火爐前,靈巧地拿一對棒針編織著色彩雜亂的什麼東西。「而且我不覺得您吃過黑妖精蛋。」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了。」Percival把那怪味咳出來,「你給我帶了書來嗎?」

家庭小精靈帶了「近代魔法事典」和「初級符咒學」過來。

「你沒能找到一點新書嗎?」Percival不可置信地問,望著床頭那本被魔法膠帶纏起的符咒學教科書。上頭一根示意彈跳手勢的魔杖,在揮舞著碰上膠帶黏貼部分時會劇烈抖動發顫。

「紙鎮咬傷人以後,主子的同事就把整個書櫃封起來了。」多納抗議道,「這兩本書還是我從某人的手裡搶下來的,他們大概懷疑裡頭藏了什麼高深的黑魔法咒語呢。」

Percival嘆息,拿起了那本書。

「無所謂,我猜這本書也挺適合的。」他打開第一頁,清了清喉嚨。「『第一步,將魔杖置於你的魔杖手。』我們倆都沒有魔杖,同病相憐。但魔杖手就是你的慣用手,Credence。我猜你是個右撇子。『第二步,心無旁騖地想著你的目標。』麻煩的地方要來了。」

家庭小精靈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Percival。

他始終認為第二步很困難。所謂心無旁騖。

Percival在學期間就能施展出超越同儕能力的高深咒語,其他人還在練習揮和彈時,他已經嘗試放下魔杖,徒手點燃或者移動一些東西。失去有效聚焦力量的魔杖,有時他能穩定發動一些中階魔法,有時不能。即便是一半的成功率,在眾人之間也已經是特異創舉。但那只因為施咒對他而言從不困難,不代表他能做到符咒學教科書上所謂的心無旁騖,或者魔藥學課本上要求的全神貫注。他很常分心。如同此刻當下。

他想著魔國會,男男女女衣著光鮮,鞋跟敲擊聲響如擂鼓,和自己深陷廊道內的辦公室。空氣中有股地板蠟和發黃紙張的霉味,那些備忘錄老鼠多半會在上一層樓的秘書室被擋下拆開,重新緘封送抵他的桌面;不能被拆開的,就透過室內的呼嚕網傳送,因此他的辦公室總是安靜整潔的。Percival看著自己坐在那裡,閱讀簽核羊皮紙上的隱密行動,他的齒間咬著羽毛筆,魔杖在左手指節間旋轉擺動。他朗讀,抬頭看著有人為了閃避和不閃避皮帶的擊打,蜷縮在梯道扶手上將自己的背脊蹭出了大塊瘀青。鴿子又停在了窗沿,但他的辦公室理應沒有窗子。那個身影出奇眼熟,低垂的睫毛發顫,呼吸淺薄,他抬頭,Percival才知道他的眼睛也是深褐色的,像他自己的眼睛、像他那把烏木魔杖,眼淚就順著鑲銀的環滑落下來。他看見自己出拳重擊了男孩的臉。他驚醒過來。

腹上書本順著他起身的動作滑落床邊,在地面撞出了一點聲響。火爐那端的家庭小精靈被驚動,他手裡的編織物比起下午長了許多。

「您又做惡夢了嗎?」他語氣關切。

窗外天色已經昏暗,但Percival又看見同樣的鳥以同樣的角度飛過窗前,像雷鳥,像骯髒的白鴿。他在溫暖的室內出了一身冷汗,但思維警醒。

「不是惡夢。」他說。直到看見多納的神色,他才意識過來自己在笑。「從來就不是惡夢,多納。是回憶。」

他望向飄浮簾幕。

「那男孩在對我使用破心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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