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麵包樹千秋

[POI] You are Being Watched-守望者

想了想把POI也放過來好了,當初是送給指定要看POI題材的貓人中的生日賀文,也沒發過隨緣,就在微博公布過一次。



第一次發生在Finch獨自待在圖書館的某個傍晚。

時節是深秋,Finch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等他意識過來,本就黯淡地鋪在桌面上的夕陽餘光已經迅速地退到無法照亮他手邊紙張的所在;於是他挪動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身子,想去開啟電燈開關,於此同時聽見又遠又近地、有什麼不太重的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響。

Finch起初以為是Bear又在館內橫衝直撞,但低下頭,那頭比利時馬利諾犬正好從軟墊上抬起頭和他四目相交,幅度輕微地歪了歪腦袋。

「Reese先生?」於是Finch喊出了另一個、也是僅存的可能性;彼端書庫被黑暗壟罩,只隱約能看見通往樓下的樓梯口,而那裡沉默一如往常。

『是的,Finch?』Finch手邊的電腦喀沙一聲,傳出Reese低柔輕快的回應,Bear聽見立刻從墊上直起上身。『怎麼了?』

「噢,只是、我以為你在這裡,沒事。」Finch遲疑地說,螢幕右上側,Reese那端的背景稍嫌吵雜的鄉村音樂正穩定地在小視窗上劃出起伏音軌。

『我不是總是在這裡嗎。』他緩聲道,『怎麼了?我們有新號碼了嗎?』

Finch拿起擱在桌面的耳機塞進耳洞裡,稍稍彎身低低呼哨,Bear迅捷地站起來,貼著Finch的腿亦步亦趨,走往幽暗廊道。

「沒有,我猜我打擾了你的私人時間,」Finch說著拍亮了書庫的電燈開關,「代我向Morgan女士問好。」

耳機內傳來一陣低柔的氣音,聽上去像笑聲。

『我們很歡迎你的加入,Harold。』Reese親切地說,『但世人都清楚你對啤酒的觀感。』

Finch在Bear的陪伴下穿過了幾個書架,視線掃過那些在昏黃燈火下看來異加蒙塵的地面;他在第五個和第六個書架之間停下了腳步,走進狹隘的通道間吃力蹲身,從地上撿起一本不厚的書,然後抬頭看了一眼書架。

「晚安,Reese先生。」Finch漫不經心地說,抬手撫過書封上的細塵,雪利登拉芬努的綠茶一書顯露出了它殘舊的燙金字體。

『晚安,Finch。』Reese的聲音埋在酒杯內低沉含糊,『我希望這意味著你今晚不會睡在圖書館的椅子上。』

Finch隨手切斷了通話,拿著那本書蹲踞在那裡思考片刻,直到Bear從書架另一端繞回來,表現出對此處的興致全失,他才扶著書架站起身。

「這本書,Bear,」Finch的聲音隨著他的動作一急一緩,等終於成功站直身體,他低喘著垂頭望向Bear。「盡是關於偏執狂飽受折磨的痛苦描寫。」

他將書放進它該在的那個架上,用其他書本密集地夾緊。

「但你猜怎麼著,」他朝Bear眨眼,一擺手牠就興奮地跟了上來,Finch撫過牠滑順的短毛。「只有偏執狂能存活。」



Reese一向起得很早,但除去那些慣常的鍛鍊身體以外,不特別做什麼。他會穿上他的西裝和大衣,離開他獲贈的、那棟太好的公寓;在樓下的公園轉個一圈,然後找張椅子坐下來,單純只是看著街景和人群,直到賣咖啡和簡單早餐的小販駛著餐車出現。

等他拎著紙袋和飲料架離開排隊人潮,大約是早晨七點半的事,他這才會前往圖書館。

Finch在那裡,伴隨著電腦運作的嗡嗡聲響,一如往常,一如Reese規律地度過的大部分日子;他姿勢不快地斜趴在桌面上,睡得很沉但明顯並不舒適。Bear在他走上樓梯最後一階時從Finch腳邊跳起奔來,Reese只是示意牠噤聲,接著捧著食物來到桌邊俯視他的上司。

「至少他拿掉了眼鏡。」Reese噓聲道,斜著腦袋和Bear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你依然沒有養成敲門的習慣。」趴俯著的Finch開口了,聲音低啞疲倦。Reese有點被逗樂了,看著他緩慢地直起身子,鬆動著僵硬的臂膀。

「你沒有回家去睡,Finch,」Reese說,「又一次。」

Finch戴上眼鏡,扶著桌面和椅背轉過身,將雙腿移往桌外,抬頭用他那種預備著要去哪裡但不急於一時的神色瞪著Reese。

「有號碼了嗎?」Reese搶在他腦袋回復正常運作以前打斷,往桌上放下了食物。

「沒有。」Finch放棄了,拿起一個杯子啜飲,水蒸氣往他的鏡片抹上白霧。「如果有的話你會率先得知。事實上,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性急的人。」

「很意外你這麼說,畢竟我可不是那個每天睡在辦公室的人。」Reese語氣柔和地駁斥。「我能做些什麼?」

「一般人會做的事,Reese先生,」Finch起身往櫃子裡取出狗糧,傾倒入Bear的飼料盆內。「一般人會做的事。」

Reese可從來不清楚一般人會做些什麼事,他沒有太多機會練習。但他猜測這是上司給他放了一天假的意思。

「只是說說,Finch,最後一次你放我假的時候、那還是我的生日;可沒真留下什麼好回憶。」

「我們試試這次能不能做得更好,好嗎?」Finch耐心地回應,再度回到他的電腦前坐下。「只是說說,我沒把任何號碼藏起來。」

這就挺夠的了。Reese聳肩,留下幾個甜甜圈,拎著剩餘的食物離開了圖書館。他站在街邊思考了幾秒,最後決定不回到他停在街邊的車子去,轉而走往地鐵站。

Reese在進入車廂以前吃完了早餐,往垃圾桶裡扔掉了空杯和紙袋,接著就這麼坐著地鐵繞行城市。他出生在這個國家,成長過程中投入軍旅生活,只花了幾年在境內訓練,然後就迅速被分配到中東地區駐守;緊接著是CIA,他們在國土內沒有管轄權,因此非常理所當然的,Reese花費絕大多數時間待在那些炎熱、語言饒舌、宗教迥異的國家活動。他了解那些地方甚至遠超過了解自己出生地,他了解那些人甚至勝過了解自己身邊的人。

這迫使他想起Jessica。

不是那些他們道別、分離和錯失彼此的畫面,而是那些Reese短暫停留在美國,他們一起住在塔科馬的日子;氣候溫和、美麗的港口城市,他們在那裡相遇。他仍記得如果他們倆都沒什麼事得忙,也沒什麼事特別想做,只想待在一塊兒聊天什麼的,Jessica和他就會一起搭上輕軌電車,沿著半個城市繞行數趟。她帶著他認識這個他出生,卻不真的認識的國家。

地鐵已經離開了地底,早晨的明亮光線透過車廂窗戶照射進來,Reese端坐在靠近車門的位子上,觀察著那些昏昏欲睡的通勤族,和車外剛要開展全新一天的市景。沒有人多看他一眼,Reese想,理所當然,他已經不是那個把所有家當和保暖衣物都堆往身上的流浪漢;他穿著材質優良的大衣和皮鞋,襯衫嶄新而筆挺。他的胸口和腦袋已經不再因為想起她而刺痛得使人皺眉,取而代之是遠比那更深沉、更柔軟的痠痛感;像追著一個壞蛋跑過大半個城市以後,隔天起床會感受到的那種緊繃和疲倦。

當你找到某個能夠連結你和這個世界的人,Reese想,或者某件工作。

你就變得不同了。

他在腿間交握起手掌,扯起唇角,靠著窗戶闔眼,將自己安穩地擱在一塊溫暖的光斑裡。



第二次,依然發生在Finch獨自待在圖書館的日子。

他試著想弄明白接連著三天沒有收到任何號碼,是否和機器被植入的病毒有直接關聯,因此一時沒有意會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腳邊的Bear抬頭時撞上了他的小腿。

Finch從滿腦的程式碼中回神,狐疑地望向腳邊,Bear正直著頸子望向書庫那端,他正想著是什麼驚動了牠,熟悉的物體落地聲就瞬間響起。

Finch坐在那裡幾秒,不太確定渾身的緊繃和僵硬是否來自他那惱人的舊傷,窗外幽暗的天色一點都沒有帶給他任何安慰,而Reese的手機訊號顯示他正待在自己的公寓裡。

「來吧,Bear,」Finch考慮了一會兒該不該帶著點武器過去察看,最後還是只拉起比利時馬利諾犬的項圈喃喃道,「我們去看看。」

Bear跟在他身邊,寒風從窗縫竄入,使虛弱暖氣無法觸及的廊道寒涼刺骨,老舊的木頭地板在腳下咿呀作響,他停在第五個和第六個書架之間,盯著地面上的物體看。那是一本封底朝上的書本,暗色書封看上去陳舊而潔淨,也許因為不久前Finch剛用手撫去了上頭的灰塵;那是雪利登拉芬努的綠茶。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沉默像厚重膠質包覆著他的肢體,Finch鬆開Bear的項圈,蹲身拾起那本書抱在懷裡。他噓聲讓狗兒跟上,正要離開書庫時,目光捕捉到幾個書架外的地面上又有另一本書。他走去,那是平裝本,但書本以彷彿開展雙翅模樣橫躺在地的畫面依然使人痛惜,Finch俯視的陰影覆蓋了大部分字體,他將手指探入紙頁間的縫隙撿起那本書。

層層書架都有未被書脊填滿的上方空縫,那全像黑洞侵蝕著他迴避的視線,Finch抱著兩本書快速地離開了書庫,回到燈火通明的電腦桌邊。

他這才有機會閱讀那被他用指頭夾開的書頁。

我認為,人的思维缺乏將已知事物聯繫起來的能力,這是世上最仁慈的事了。人類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個名為無知的小島上,這海洋浩淼無垠、蘊藏無窮秘密,但我们並不應該航行過遠,探究太深。

「克魯蘇的呼喚。」Bear沉默地望著他,Finch回望過去。


第三次發生在他們兩都在圖書館的日子。

他們仍然沒有收到任何號碼,而Reese已經追著警用頻道一整天,處理那些即時發生或者他趕不及阻止的麻煩事;第二次一大幫警察險些在命案現場撞見他行蹤可疑時,Carter警探下了嚴厲的逐客令。

於是他回到圖書館,在館內兜兜轉轉,和Bear無聊兮兮地窩在一張破舊的沙發上,讓他的狗往他的膝蓋滴口水。他以為Finch大概遲早會出聲驅趕,但這沒發生,取而代之他看上去甚至挺樂於有Reese的陪伴,甚至在他閒晃著沒留意一腳踢翻一只路由器時,只好脾氣地走過去整理好線路,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抱歉,」Reese說,放棄了出手幫忙的想法,於他而言那團電線看上去比雷管炸彈更複雜。「我還是回家去吧。」

「不用。」Finch回應得非常快速,語氣急躁,他匆匆看了Reese一眼。「你該、陪陪你的狗什麼的,幫牠洗個澡。」

於是Reese便這麼做了。

過程中他越過Bear沾滿泡泡的背部去望Finch,對方都維持著一語不發的姿態坐在那裡,端正得像一尊雕像。然後Reese吸起鼻子,轉開視線去注視書庫,這轉移注意力的動作反而驚動了Finch,視線餘光中Reese看見他迅速地半站起身。

「怎麼?」Finch的聲音緊繃,「怎麼了?」

「沒事,只是、」Reese懷疑地緩慢開口,用毛巾擦乾手掌。「我好像聞到燒焦味。」

他說著站起身往書庫走去,Finch出奇迅速地跟了上來,他們一起拐過書架,然後Reese猛然止步,身後的Finch沒來得及停下,猛地撞在他背上。

「搞什麼鬼?」Reese沉聲道,轉身抓起牆腳邊的滅火器,Finch剛扶好滑落鼻樑的眼鏡,就看見他的夥伴正將滅火器的管子朝著書車噴灑,那之上一堆待歸架書本挾帶著火星,正被堆積的白粉撲滅。

Finch還處在震驚階段,Reese已經放下滅火器,將他推離窗前,並在書架間繞行檢查。Finch遲疑著走近起火源時,Reese正好回來。

「沒有其他人,」Reese輕聲說,隨手抓起一本書當鏟子,無視於Finch的抗議翻檢著一團糟的書車。「沒有電線,沒有、噢。」

他從粉塵中抓起一把銅柄放大鏡,抬到Finch的視線高度。

「現在是冬天,但你還是不該小看紫外線,Harold。」Reese用他那如歌般的輕柔聲音指責道。「這地方要是燒起來,我們兩都會屍骨無存。」

「這東西在我的抽屜裡!」Finch抗議。

「也許你把它拿出來看書,隨手就忘了。」

「我是近視,Reese先生,不是弱視。」Finch語氣平板地回應,從他手裡取過放大鏡。「這不是第一次有怪事發生了。」

他走回放置電腦的房間,調閱圖書館周遭的監視器畫面,不一會兒Reese也回來了,Bear踏著沾水腳步朝他而去,撞得他褲管全濕。

「你說不是第一次是什麼意思?」

Finch從一無所獲的螢幕裡抬起頭,Reese盯著他的神色謹慎。

「這幾天老是有怪聲,書自己從書架上掉下來、」Finch放棄地說了,話一出口便顯得可笑荒誕,於是他倉促地收尾:「但我猜八成是熱漲冷縮什麼的,或者我自己沒把書擺好。」

「你從監視器上找到了什麼嗎?」

「沒有。」

Reese沉默了一會兒,在沙發上坐下來,用浴巾擦拭著Bear。

 「你考慮過鬧鬼的可能性嗎?」

「什麼?」Finch聽見他說了什麼,但不太樂意接受自己聽見了。

「鬧鬼,這屋子廢棄了這麼久,沒什麼不可能。」

「不是所有的廢棄建築物裡都死過人,Reese先生。」

「我相信這裡死過幾個人,你知道,圖書館。」Reese陷在沙發裡聳肩,把剛剛為了打發時間而拿,但基本上沒怎麼讀的書本推到一旁的椅面上。「總有幾個人無聊致死。」

「我看你存活下來了,沒道理其他人做不到。」Finch從眼鏡上緣瞥了他一眼,「這裡如果真的有任何足以稱作幽靈的存在,那也只有我們倆了。」

「我說的不是那種比喻修辭上的幽靈,而是更具體一點的。」

「你自己知道這番話有多荒謬嗎?」

「我要說的是,」Reese拖慢了聲音強調,「我不覺得你該在這裡待這麼長時間,Finch,你這幾天幾乎是住在這裡了。」

「我擁有這裡,」Finch強硬地說,提高了聲音像在對什麼宣示主權。「我可以自由分配待在這裡的時間。」

「沒人質疑那點。」Reese說,「但也許你今晚你該回家去。」

「我得把一些工作收尾。」Finch不令人意外地拒絕了,Reese盯著他一會兒,扶著膝蓋站起來,走往衣帽架取下大衣。

「晚安,Reese先生。」

「不用說得這麼早,Finch,」Reese一邊套上大衣一邊笑起來,「我去幫我們買點晚餐回來,然後我會在這裡過夜。」

Finch的表情瞬間扭曲了,這徹底逗樂了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的Reese。

「這完全沒有必要。」他僵硬地說。

「我知道,」Reese柔聲回應,「但也許我是想試著取悅我的老闆呢。」



他們吃希臘菜當晚餐。

Reese在幾條街外找到一間餐桌油亮,環境整潔,看來歷史悠久的小餐廳。生意很不壞,他在街上站了近一個鐘頭才等到食物。期間他順著街道往圖書館的方向望去,那裡因為窗戶抹暗的關係,基本從外頭看不到Finch裝置本就稍嫌黯淡的燈光;Reese將手收進大衣口袋,朝著天空吐出溫柔白霧氣。

然後他在回程的路上買了一瓶紅酒,稱不上高級但還能入口的那種。Finch看著他歸來的神色雖然稱不上愉悅,但還是事先在桌面清出了空位,讓Reese把餐具擺上來。

食物很令人滿意,大概,Reese對飲食並沒有太大挑剔,他的舊公寓架上大多堆滿罐頭;但Finch動刀叉的神色安詳。一直到他們分食完作為前菜的葡萄葉捲肉和黃瓜優格以後,他才想起要拿出袋子裡的紅酒。

「放鬆一點不會害死你,Harold。」Reese對撇低唇角的Finch說,走往他們放補給品的小房間找杯子。

「但很可能害死其他人。」Finch在他拿著杯子回來時開口,話中只有諷刺沒有惡意。

Reese只是微笑沒有回應,他們配著紅酒吃茄子鑲肉和羊肉串燒,期間並沒有太多交談,Finch喝得比Reese更多一點。

餐後Reese清理了桌面,讓Finch回去做他的工作,自己坐回沙發讀那本他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書。他甚至想不起來裡頭說了些什麼,紅酒和過多的食物讓他有點發睏,搭上室內電腦主機運作的規律聲響,Reese撫摸著Bear的背脊感覺眼皮沉重,而狗兒在他的陪伴下已經熟睡過去。

他熟知疲倦,但同樣熟知如何抵抗疲倦不睡去;Reese望著坐在電腦椅上,單手托著下巴,只剩下一半眼睛還盯著螢幕的Finch。

「你該睡一下。」他提點道,輕柔的聲音似乎沒真的喚醒Finch的神智。

「還差一點我就能跑完這個程式了。」Finch口齒含糊地回應,可能因為酒精也可能因為疲勞。

「我替你看著。」Reese說。「去睡一下。」

「好吧。」他的老闆幾乎是立刻就屈服了,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就要在桌上趴下來。

「Finch,睡沙發。」Reese拍了拍Bear讓牠醒來,趕牠回牠的墊子上去。

「你正在用沙發呢。」Finch瞇著眼睛嘆息道。是酒精,現在Reese能確定了。

Reese起身,替他整平椅面,Finch於是從桌子那邊過來了,把自己摔進椅子裡,掙扎著挪動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角度躺平,稍稍放鬆了臉部線條。

Reese剛要到Finch剛剛的座位去時,他的老闆開口了。

「你在假日都做些什麼,Reese先生?」

Reese回頭,Finch朝天花板閉著雙眼。

「你不知道嗎?」Reese笑問,Finch卻沒有跟著笑。

「你的手機顯示你去了很遠的地方,用地鐵。」Finch輕聲道,聽上去隨時可能睡著。「但你一直在地鐵上,去了,又回來,然後又去。為什麼?」

Reese望著他。

「我喜歡地鐵。」他說,「我和Jessica。」

Finch張開眼,側過臉來和他視線交會,沉默了幾秒。

「那些號碼。」Finch壓抑著聲音說,「那些我們可能因為病毒錯過的號碼,我無法停止去想。我是說,你、」

Reese考慮過是不是該阻止他往下說,畢竟就像Finch被注射了藥物一樣,如今在他們都喝了酒的情況下,這不見得是個健全的談心狀態;但他同樣無法確認,或許這會是Finch藉著某些機會才能一吐為快的話。

「如果這些都能夠改變,你難道不會希望一切不同嗎?」

Jessica的金髮在塔科馬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她有雙大笑起來會彎成半月形的眼睛,她也許將會終生等候只要自己開口請求。

「我會拿一切交換她的性命。」Reese緩聲道,Finch望著他,但是視線稍嫌渙散遙遠。「我希望她能活下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生一大堆孩子,和一個真正能珍惜她的男人直到老死。」

「你可以是那個男人。」Finch指出。

「我可以,不是嗎?」Reese輕聲回應,「但不。」

「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你還是能找到我,讓我們一起做現在正在做的這些事。因為不只是你,Harold,我也知道這些事有多重要。」

Finch在換氣,又或者他在嘆息。

「我們在拯救人命。」Finch柔聲道。

「我們的確是。」Reese柔聲回應。

Finch沉默了好一會兒沒再說話,Reese才注意到對方已經開始輕聲打鼾,他來到電腦前坐下,螢幕上的程式顯然已經跑出結果,輕輕嗶嗶作響,Reese抬手去關閉喇叭。

他們在拯救人命,他們在改變世界,夜中也許有人在策畫犯罪,而機器也許正在崩毀;但此時此刻他的朋友需要安穩睡眠,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等天亮了再解決。



第四次發生在大清早。

Finch因為飢餓醒來,室內飄送著可頌香味,他的脊椎警告他得很緩慢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於是Finch順從地照著做了;他渾身痠痛,但不比睡在桌上嚴重。

「早安,Finch。」Reese站在桌邊閱讀一份報紙,「你的程式跑完了。」

「提醒我永遠別再和你一起喝酒,Reese先生。」Finch希望自己聽上去兇狠,但那之中大概只有疲勞。

Reese轉過來一臉的笑,正要開口說點什麼肯定能讓Finch變兇的話,書庫那裡又有動靜了,兩人一狗同時望向彼端。

「就是那個,」Finch發現自己有人壯膽,於是像個對父母告狀的孩子般嚷道,「你聽見了嗎?」

Reese狐疑地放下報紙,可靠地前去察看情況,Finch也拉著Bear跟隨上去。

那裡什麼也沒有,顯然地,甚至連地上都沒有書。Reese站在窗前探看樓下,Finch陪著他一起張望。

「我什麼也沒看、」Reese語音未落,什麼東西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往他腦後射來;Bear大聲咆叫,Reese側身閃避同時撞開Finch。

一本厚皮書響亮地擊破窗戶,墜樓而亡。

Finch餘悸猶存地探頭去看,所幸時間還早並無行人,書本和碎裂的玻璃只是掉落在空蕩的街道上。

「好,夠了。」他堅定地說,拉著狗快步走往樓梯。「Bear和我要離開這裡,你也一樣,Reese先生。」

「你先下去,我拿Bear的水盆。」Reese喊,Finch和Bear的腳步聲啪搭啪搭地移往樓下。

Reese靠在窗邊看著樓下,一道輕盈的步音穿過書架,停在他身後。

「你知道,正常人會直接說:『我擔心你的身體健康,你該回家去休息』,而不是裝神弄鬼或者在辦公室裡縱火。」

Reese在回頭前先微笑起來,Shaw站在那裡,雙手收在黑色外套口袋內,神色漠然又蠢蠢欲動。

「我欠妳一次,」Reese輕柔地說,「那下丟得很準啊,直接瞄準了窗戶。」

「John,」Shaw的聲音同樣溫柔,「我瞄準的是你。」

他們對視,然後一起微笑起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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